贾芸见她如此说,心知大概与比武切磋有关,于是笑问何事。
晴雯果然道:“薰姑娘约你晚膳后,找个空阔无人的地方,与你切磋武艺。我劝了她一回,她虽罢了,却说有句话要问二爷你,二爷若答得好,她才罢休。”
贾芸更奇了,难道一句话就能替掉她那比武争胜的心?便问是什么话。
晴雯道:“她问二爷的芸香,何时染了稻香?”
这话一出,贾芸吃了一惊,才知道可薰此前在稻香村的时候,已经猜到自己藏在里面。
只是不知自己怎么露得马脚,难道自己身上也如她们女子一般,有什么体香不成?
还有那湘云,是否也知道此事?
若只有可薰猜到,她告不告诉别人,乃至与自己微妙关系能否维持,大概只系于自己要作的回答。
回答不好,便可能让她以为自己是言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轻薄之人。
见晴雯正笑着等自己回答,看其表情仿似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似的。
于是想了想,答道:“芸草只是无心被人当作了稗草,与稻草一起割了罢了。但芸草终究是芸草,正如薰草也只是薰草一般!”
晴雯听了,笑道:“这个回答听着不错,我就把二爷这个话儿带给薰姑娘了。”说时转身离去了。
贾芸心想这晴雯也该是知道此事,否则以她的个性,听到自己说的一通哑谜,必然会追问一番。
想到这里,长长叹息一番,摇头笑了笑。
然后又默念那句“任他落花流水,我自笑看东风”,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那晴雯一路回到稻香村,此时可薰正在教湘云拳脚,李纨和众姑娘们在一旁觉得有趣,笑看着她俩。
因有众人在场,晴雯自知不便把贾芸的话当众说出来,便只站在一旁笑看,瞅空向可薰点了点头。
可薰见晴雯笑着点头,便知贾芸的回答甚是妥当,便也笑了。
湘云见她又笑,便苦着脸道:“薰姐姐,你一笑我就发慌,可是我又做错了动作?”
可薰便用手拨正她的手脚,笑道:“马马虎虎,能做成这样倒也难为你了!”
湘云便颓然坐在地上,摇着手道:“罢了罢了,练得我腰酸腿软,到头来只是马马虎虎,练不得了!”
黛玉上来扶起她,笑道:“你何苦来呢,与我联诗岂不更好,非要跟她学武艺。”
湘云忙道:“林姐姐,咱们联诗,现在就联诗!”
说得大家笑了起来,都说可薰的武艺岂是你随便能学得来的,一个不好反而容易伤筋动骨。
正说笑着,忽见外头有个婆子领了另一个陌生的婆子,说是来找甄姑娘。
甄可薰见了,是自家的人来找自己,便问何事。
那甄家婆子说道:“太太打发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方才见过这边的太太了,着我进来找姑娘说话。”
便又说缘由,原来是甄可薰打总督儿子之事,已经有了结果,皇上着那总督训斥了自己儿子了事。
因又传甄太太的话说,这段时日就待在这边园子里,等那总督离了京再说,免得又出来惹事。
甄可薰听了,并不以为是什么大事,便打发那婆子回去了。
这里众女听见了,又都为甄可薰叫好,说她这一番侠义行径终于得到彰显。
唯有甄可薰自己却在想着别的主意,她当初打那总督儿子,也有试探皇帝老儿的意思。
因此事闹起来,甄家有宫里老太妃,那总督则是皇帝的亲信,终究要看那皇帝给个定论。
若是着甄家训斥可薰,则那皇帝老儿应该不会想见她;目今则是训斥那总督儿子,可薰只怕自己迟早要被皇帝召见。
她不信那皇帝能在见着自己时不动心,这几日在这贾府中,偶或在贾母和王夫人那里见着几个贾府子弟,他们皆是一般的垂涎欲滴的样子。
又听得说自己长得与宁国府一位去世的媳妇儿十分相像,八成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唯有那贾芸,虽或心里难免对自己有想法,但言行举止并无轻浮之情,是至今仅见的真男子。
那皇帝老儿也不过是纨绔子弟,除了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能有什么比得过贾芸这类人的?
可薰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向众女笑道:“我要回家去一趟,住两天再回来。”
湘云皱眉道:“你家太太不是教你待在这里吗,怎么又要回去?”
可薰笑道:“那件事毕竟是我惹出来的,虽则有了个结果,但还少一个好的收尾。”
李纨问道:“这不挺好的吗,你还要什么收尾?”
可薰神秘一笑道:“到时你们便知,只是做这件事时,我不便在你们家里。”
说完便告辞众人,又嘱咐晴雯和茜雪好好待在这里,自己回来后还要她们服侍。
一时众女送着她来辞别老太太和太太们,贾母见她说要回家去,虽有不舍,却也只得由她。
因甄家在京的住处离贾府也不远,来往也方便。
贾母要可薰带着晴雯、茜雪一道去甄府服侍,可薰只说过两天就回来长处,贾母也就罢了。
可薰便带着丫头寻云,还有早先随来伺候的两个婆子,出了贾府去了。
这里贾母将李纨、宝钗等人叫来询问详细情由,都说只是为了了结那打人的事情,说还有什么收尾。
贾母想了想,自以为想到了个道理,便让李纨领着姑娘们回园中。
这里贾母向王夫人笑道:“可薰这丫头确实聪明,这正是要在那件事上再拱一拱火的时候,甄家生出来的人,都不简单啊!”
王夫人见老太太这么说,自己也想了一想,便点头赞同了这个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