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道,庆山府,廊桥县。
行脚驿馆。
烈日当空,正是盛夏节气。
驿馆后门饮马处歇着一排五只高头骏马,皆饮水吃草,时不时打个响鼻,喷出粘在鼻头上的碎料。
马儿屁股上有官印,乃是南地的官方马场的宝马。
照顾骏马的小厮仔细擦拭马背,涂上稀释的薄荷水,为马儿驱散暑意。
干完活,他正拿着一块素布擦拭着身上的汗水,转头看到一个身穿淄色衣衫的少年自小路倒行而来,眼睛并不看路,嘴中还念念有词,似有曲调。
“……,……忘不了!”
走得近了,小厮才听几句真切。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小厮常听人说寻仙访道的故事,初听这几句话有些稀奇,仔细琢磨却感觉有些痴愚。
“长得倒是俊俏……不会是个道士吧?”
想着,他便只觉这少年倒行而来,摇头晃脑,嘴里还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想必是个求仙求傻了的小道,摇摇头,转头进屋歇凉去。
倒着走的英俊潇洒美少年叫许平。
只不过他倒着走不是因为装疯卖傻,唱记忆深刻的那首“好了歌”也不是为了引人注目,只是因为眼前出现了一行文字。
【系统更新中……】
这行文字尽头还有个倒计时,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因此他倒着走反而舒坦些。
唱“好了歌”也只是想起来这首歌了而已。
“我也算是有系统的人了!”
许平心里还有些高兴。
毕竟知足常乐。
他十三岁穿越过来那年,正是大秦国祚将亡之时,妖魔祸乱宫廷,世间鬼怪横行。
遂有诸侯国并起,伐秦无道。
不知算作天灾还是人祸。
总之百姓深受其苦,卖儿鬻女,易子而食,折骨而炊,已是大乱世之景象。
但沦为同类吃食,已是幸运至极,至少留有些许骨头。
许平父母便死于妖魔之口,尸骨无存。
他孤身一人跟着流亡的灾民们一路北上,路上饥渴难耐。
许平恐自己意识昏沉,死于途中时被分而食之,便脱离大部队,昏昏沉沉自去寻水源,却误入了一处夜叉行凶现场。
那夜叉生有一对肉翅,浑身墨绿,如同流淌的污浊,手拿一柄钢叉,大舌头一卷,便将迷路的可怜灾民卷入了腹中,鲜血顺着尖牙流下。
在那阴暗的夜色里,这幅画面给许平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连忙逃遁而走,吓得苦胆都好像破裂了,一路狂奔,手脚并用,最后呼吸起来感觉只剩下生涩的死气,更管不得手上被树木碎石划破,鲜血淋漓,感觉自己爆发出了堪比超人的力量。
但还是没能逃脱夜叉的追捕。
因为夜叉不是超人,但真的会飞。
身后是乱葬岗,那血淋淋的武器已近在眼前,许平几乎要心脏骤停之时,天空飞来一个一身雪白的女仙。
只见她随手一挥,便将夜叉尸骨粉碎,如同在空中炸开一道烟花,淋漓洒下一地的血雨。
这一刻只一瞬,却让许平双目瞪圆,睁大到了极致,冰凉的血液再次涌动了起来。
这一幕如同至暗之夜里,一抹阳光划破了黑暗,一切阴霾也烟消云散,在他心底燃起了烈火!
这世上有妖魔,自然就会有神仙!
一只凶神恶煞,吃了无数流民的夜叉,在女仙挥手之间,便灰飞烟灭。
从没有任何一刻,比这一刻更让许平渴求力量。
夜里的那束暖光照亮脸庞,许平随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仰着头,看着一身仙气飘在空中的女子,嘶哑地喊道:
“求仙长收我为徒!!!!”
在这股念头里,哪怕是无力抵御的饥渴也已被他抛之脑后。
许平颤抖着跪下,以头抢地,磕了二三十个响头,磕到满头血水,但仙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远。
等到许平磕到九十九个响头,自己已经无力再抬头时。
仙长才幽幽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光华如雨,淋在许平身上。
然而甘露临身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便在一个茅屋中,身体完好。从未有过的神完气足。
外面有灵田仙草,还有灵兽行走,灵鸟飞在空中,如同仙境一般。
女仙自称“凤羡”,应该得缀着真君二字。
许平不知年岁几何,她便只是指引他行拜师礼,教他入门道法口诀。
穿越以来,飘零数月,许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直射身体的温暖,每日勤勉练功,种植灵田,豢养灵兽,还学了操琴之法。
只是传完功法之后,师尊却不知所踪,说他天资愚钝,既没有传下炼丹、制器和符篆阵法之道,就连法术都没传下。
只是让许平空守着一地灵田和灵兽一起照看着。
对,御兽之法也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