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中。
丹何拜距离苏问只有一步之遥,能清晰入微地瞧见他脸上表情。
古井无波,毫无变化。
他背负双手,喟然长叹。
“我已经很高估苏问,却没想到他非但修为超凡,心志亦是如此坚决,丝毫不为外物所扰,轻而易举就勘破问心镜的迷惑,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径直向前摘下问心镜,蜃楼千年以来似乎还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吧?”
最支持丹何拜的霍新繁亦是怔住。
寻常行者接受问心考验,七窍流血痛苦倒地的有,发狂躁动大喊大叫的有,面无表情九步摘镜的亦有,总之无论成与不成,都绝不会像苏问这样,呆立原地不动,人没有任何反应。
“是否他的魂魄与常人有异,导致问心镜没能发挥功效?”霍新繁道,“苏问作为千年以降蜃楼最特殊的存在,或许不该等闲视之,要不撤掉问心镜,考验结束?”
众人齐齐看向温朝阳,只听他慢慢说道。
“不行。”
“难道要这样僵持下去?”
“无论被问心镜打出来,还是勘破问心镜,这一关都得走到最后。”温朝阳淡淡道,“他可以是天骄人杰,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但决不能是异类,否则蜃楼千年之功将会功亏一篑。”
“什么叫异类?”
霍新繁质问道:“跟俗人庸人不同就是异类?别忘了,苏问可是天鼎筛选的行者,亦经过我们来回调查考验,手上沾满部府修士的鲜血,还有斩血经五成以上,鱼龙变能化他人,如此种种还不够证明他的身份?
若说血脉,他现在才是鱼龙部真正嫡传,我们才是异类!”
温朝阳平静道:“那又怎样?苏问的异常已经足够多,无论是飞速修行,还是心如铁石,都远非凡俗可比,倘若心智想法也跟我们大相径庭,试问诸位谁能保证他将来会跟我们站在一起?就像风筝,一旦断线,永远不会回来,我们的投入岂非白费?”
霍新繁喝道:“总掌是守财奴么!我们有什么投入?苏问一路修行到入圣,不都是他自己的本事,跟天华不过是以物易物,谁亏谁赚?便是将来加入,不同样得为蜃楼做事换取尊者地位和修行物资?”
“老四别急。”
丹何拜轻声道:“如果总掌有疑虑,不能认可苏问的忠心,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特殊待遇,表面将他纳入天华,实际仍当作天鼎特使对待,他需求的一切仍用元石元玉交换,天华只出于同道之情给予些许情报支持。
这样,即便将来苏问翻脸不认人,我们都没有折损,居中联络不用你们出面,丹某一力承担,可否?”
温朝阳不言。
场中一片寂静。
秋尘空不耐烦,神识狂乱。
“磨磨唧唧好不大气,老三都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不就是一个特殊的客卿待遇,天华给不起?既然不敢将他纳入核心,帮他指条明路都不行?再怎么说,他都救下连山贺跟张逍,对天华有功无过。
前面两关已经充分证明苏问的实力,天才绝艳,震古烁今,休说千年蜃楼无人可比,便是部府都没有超过的,这样的人还能寻到第二个么?便是不能同道而行,也当有同族之义,起怜惜之情。”
秋尘空吼道:“老三摘镜,考验结束,各回各家,等华主召集尊者商讨。”
说完甩袖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霍新繁紧随其后,秦扬默默跟上。
温朝阳凝视苏问肃立不动的身影,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丹何拜长叹一声,取下问心镜。
“感觉如何?”
“好似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即便知道是假的,都想沉醉其中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