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回门结束，杨小婵就在将军府里安心地待着，只等着去参加章文轩儿子的满月酒。　　她有种预感，这一趟来的任务就快要结束了。来自淳王府的密信越来越频繁，章文轩很可能近期就会有动作。　　在此之前，她再去确认一下自己唯一的顾客秦薰儿的状态比较好。　　　　现在的秦薰儿跟章文轩已经绑在一起，却碍于身份地位只得了个侍妾的名分，被他出身高贵的正妻淳王妃压着处处刁难。作为玛丽苏女主，秦薰儿势必不会就这样任人欺负，开始活络心思想往上爬。　　前些日子她为章文轩挡了把暗器身受重伤，因祸得福升了侧妃，说来还是杨小婵偷偷给她剧透的功劳。　　　　只是如今伤还没养好，就眼看着自己选定的丈夫与别的女人生了儿子还喜气洋洋的办满月酒......不知这位穿越女强人心中是何滋味。　　　　赴宴的这一日到来，杨小婵单独出席。今天天气不太好，席间众女眷恭贺淳王妃喜得嫡子，秦薰儿的表情明显也不痛快。　　可有谁会在意呢？最多不去招惹她奚落她，已经算是这群权贵圈子里的女人们仁慈的做法了。　　　　但是不管怎样，她身上环绕的雾很稳定，正在慢慢集结成凤的样子，看来进展是顺利的。　　杨小婵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除此之外，柳明月竟也来赴宴了。　　　　杨小婵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只不过几日不见,她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灵动，行动间反而透出弱柳扶风的气质。脸上涂了很厚一层脂粉，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的憔悴。与从前那个风风火火，张扬肆意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杨小婵想起回门时自家娘亲评价她的话，心中有些郁结。　　　　要说柳明月是因为贪图权势富贵才入宫，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但若真如自己所想的，她是因为凝华的死，对皇室起了怨恨之心，那入宫的目的就有点可怕了。　　就怕她自己单枪匹马上去送人头啊。　　　　“听过将军夫人自幼时便与我家王爷交好，感情深厚，”上一秒还在跟众贵妇人拉家常，下一秒淳王妃话锋一转，却是在向一直默默吃菜的杨小婵搭话了。　　“还发生过许多趣事呢。”　　　　......　　谈育儿心得谈得好好的，扯我干什么。　　杨小婵没想跟她过多纠缠，只淡淡道，“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一群小孩子，你来我往的闹着玩儿而已。”　　“哦？”　　淳王妃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还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倒是听说，开春前你从树上不慎摔落掉进湖里，”她目光渐冷，“却是为了向淳王爷讨一枝梅花呢。”　　　　开春前？那不就是将军府大婚不到两月的那次么。　　都已经订了亲马上要嫁人了，还向别的男人要花？　　一众贵妇人看向杨小婵的眼神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啊。杨小婵无语，她是哪里得罪这位喜得贵子的夫人了吗？这种场合公开挑衅她？别是产后抑郁了吧。　　　　那也没理由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吧。自己斗小三斗不过开始给别人泼脏水？搞脏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杨小婵火气上涌，心里叫着冷静冷静，只可惜杨小灰不在没法扯兔子毛让她平复心情。　　不对，她为什么要淡定？　　　　杨小婵突然想起，她本身的设定不就是朵为所欲为的霸王花吗，没理由结了个婚就必须变得恭顺大气了吧。　　这种情况下，她堂堂帝师府娇养的独女，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就算当场闹起来砸场子也是有可能的吧？　　　　想到这里，她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淳王妃的鼻子大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诋毁与我吗？”　　“......”　　　　杨小婵的原身对这些社交场合本就不太热络，如果不是亲近的朋友，大概不会了解她究竟是个怎样的性格。　　先前看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以为是个好说话的软性子。突然被她质问一声，众人都有些懵了。　　　　杨小婵说完第一句话立刻微不可见地缩了下脖子，生怕有道雷下来直接劈了自己。结果天空阴是阴沉了点，却什么异常动静都没有。　　很明显，她的这种反应并没有被世界规则否定。　　　　啊她自从遇见笠泽就一直在装孙子都快憋成球了，终于有机会发泄心中的怨气了！　　　　杨小婵兴奋的眼睛都亮起来了，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当众嘲讽这位产后抑郁患者，却见她身后的一名婢女突然上前禀报，请淳王妃去小世子处看一眼，似是有什么不好。　　“......”杨小婵一口气憋着，顿时有些委屈。　　明白了，她就是个受气的命。骂人都骂不痛快！　　　　这时人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刚满月的小世子身上，似乎有意无意地都跳过了刚才的话题，七嘴八舌问。　　“可是染了风寒？”　　“今儿早晨来看到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是不是乳母的奶水不好？”　　　　“或许是有些受凉。我去看看情况。”小世子生病，淳王妃再也坐不住了，留下众人先去后院照料儿子。　　跟这一桌吃瓜妇女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杨小婵气闷，想起身走动走动，唤了个侍女来带自己去上厕所。　　　　路上刻意慢悠悠地闲逛了一下，杨小婵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　　大部分的贵妇人都去陪伴和安慰淳王妃了，也有一些先回府了的。杨小婵想着自己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也去道个别早点回家得了。　　......是回将军府。　　　　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怎么会生出回家的念头来？　　这感觉有些怪异，杨小婵却并未深究，让侍女带自己去小世子的住处去见淳王妃。　　　　转过一处长廊，柳明月静静地站在拐角处，似乎已经等了多时。　　杨小婵有点不确定该不该跟她打招呼聊两句。擦身而过的瞬间，柳明月先开了口。　　“小婵......我要入宫了。”　　　　杨小婵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身。　　“恭喜。”　　　　天空中骤然亮了一瞬。沉闷的雷声随即而来，紧接着的是密集的雨点，争先恐后的坠落。　　一旁引路的侍女很有眼色，退后几步给她们腾出说话的地方。　　　　“我是不会怪你的，”柳明月说，“小婵，希望你也不要怪我。”　　杨小婵笑：“你有什么可怪我的地方？我又为什么要怪你？”　　柳明月：“......”　　　　“若不是......”　　若不是凝华被燕于利用对付皇室，她一定不会去刺杀章文轩；　　若不是那日笠将军冷眼旁观，章文轩放言要下毒手折磨，凝华也不会行刺失败后绝望自尽。　　若不是皇上震怒，将凝华尸身处以极刑，她也不会连一块骨头都寻不见，最后一丝念想都没有......　　　　若不是皇上将凝华赐给将军府，她此时入宫，两人便能与团聚。她们在后宫不争不夺，两人相互帮持过日子，该是多么快活！　　　　杨小婵：“......”　　这位姐姐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清奇？　　　　“既然凝华已经，额，不在了。”杨小婵说，“那你又何苦死守着原本的计划，再入宫去折磨自己呢？”　　“我自有我的去处。”柳明月眼神悲怆，却决绝。仿佛已抱有死志。　　　　她去意已决，杨小婵劝不动她。　　　　两人沉默了半晌，终究是杨小婵先离开，往前走去。　　“多保重。”　　　　**　　　　眼见就要入夏了，天气却又转寒。　　从淳王府回来的第二天，杨小婵又感冒了。似乎比上一次更严重，她一直在低烧不断。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一躺就是三天。睡得昏天黑地仿佛一条咸鱼。　　　　笠泽可担心坏了，每天跑来四五次看她死了没有。　　　　又过了几天，从淳王府里传出消息来，震惊了半个京城。　　小世子得的不是风寒，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以高死亡率，高传染率而在古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天花。　　消息传到了宫中，淳王府全府被禁足，封闭起来。一时间人人自危，当日去过满月酒的宾客们开始对照自己有无类似的征兆。　　　　杨小婵：“......”不要这么衰吧。　　她都只是进去跟王妃说了两句话而已！　　　　笠泽认真打听了下天花是个什么东西，对普通人类有什么影响。然后开始每天十来次的往她院子里跑，最后直接搬个小板凳坐在她床边。　　......大概是想看她什么时候死吧。　　　　在这种近似看热闹（？）的关切目光中，杨小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不能就栽在这儿！　　　　而事实证明她也没有倒霉到这种地步。一周后，她的感冒基本痊愈了。　　杨小婵觉得自己战胜了命运。为了锻炼身体还坚持晨跑了两个早上。　　......嗯，只有两个早上。　　　　另一边，淳王府的命运就叵测的多了。小世子高烧不退，因为需要隔离以防传染，章文轩并不能去亲眼看看儿子的情况，只能通过下人的口述来猜测，急得团团转。　　淳王妃作为生母自是疼在心尖上，不顾传染的风险日日陪在小世子旁边。　　　　而在她身边，最让人注意的是秦薰儿。这位新晋的侧妃解释说自己曾得过天花因而能够免疫，亦是日日陪在世子身边衣不解带的照拂，付出的心力竟是不比世子的母妃少。　　　　章文轩大为感动。　　　　秦薰儿与淳王妃日以夜继的守在小世子旁边，轮替着悉心照料。这夜，淳王妃心力疲惫，在外间的椅子上小憩。　　秦薰儿绕过仆人和眼线，悄悄走近小世子的床边。　　　　世子被病痛折腾闹了一天，刚刚入睡。乳母抱了他一整天也是疲惫不堪，将他放在床上后趴在床沿想休息一会儿，结果一闭上眼睛就起了鼾声。　　　　秦薰儿取出藏匿在袖中的银针，挑破了世子身上的疱疹，挤出脓液，用手帕抹掉。随后走出房间，将手帕浸湿在淳王妃睡醒后用来擦脸的铜盆里。　　　　半个月后，小世子活了下来。淳王妃却不幸感染，不治身亡。　　章文轩悲痛不已。而此时王府上，只有身为侧妃的秦薰儿有资格暂代王妃抚养世子。　　　　秦薰儿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她想要的，从来都必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