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婵报警了。　　祁风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站在举着手机原地的样子，沉默。　　他手里还拿着备用钥匙，低垂着眼轻轻晃了两下。　　“你知道了？”　　　　杨小婵点点头。　　“沈怡在这里是吗。”　　“在。”　　“为什么？”　　　　“总要有一个人来做出惩罚的。”祁风说。　　杨小婵道，“可凭什么是你？”　　“凭什么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来‘惩罚’别人？”　　　　祁风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着，一直到警方找上门来。态度冷漠地束手就擒。　　警方从他的杂物间里找到了昏过去的沈怡。她脑袋上有多次被击打过的痕迹，血凝结在头发里，干涸在脸上。但除此之外，她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并无大碍。　　她还活着。　　　　祁风一直沉默着看警察在自己家里搜查取证。被铐走的的时候，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杨小婵笑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　　杨小婵冷冷的看着他。　　　　“你不是也跟我一样吗？”他笑着说着话，目光却越过杨小婵，看向她身后的笠泽。　　“难道你比我更有资格吗？”　　　　杨小婵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却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　　经过调查，祁风并非连环杀人案件的凶手。他不过是在模仿，使得众人以为一系列案件都出自一人之手，这才使得案情的推理一直没有进展。他囚禁了沈怡，也并未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杨小婵给揭发了出来。　　只是有一点让人非常费解：从伤势上看，他这些天对待沈怡的行为几乎是重复着“沈怡醒来——打晕——醒来——再打晕”的模式。　　　　如果是模仿作案，那应该是像之前的凶手一样残忍杀害然后“分尸”；如果是为了享受虐待的快/感，为什么只重复打晕这样简单的动作？　　这样的做法，看上去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就好像等着她找上门来似的。　　　　杨小婵这样想着，越发觉得思路很乱。　　是这个世界开始崩坏了吗？可她明明也没做什么有影响的事。　　　　“想不通就算了吧。”　　笠泽端出一筐炒熟的葵花籽南瓜子西瓜子，开始咔嚓咔嚓的剥。　　“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不去关注徐冉冉的进度吗？”　　　　说道徐冉冉，虽然案子已经了结一段时间，她的感情进展却还一直停滞不前。杨小婵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们怎么回事。看上去一切正常，大概是需要时间？”　　笠泽没再多说什么，转了话题，“下午你不去上课吗？”　　“不想去。”已经入夏了，心情也烦躁得很。杨小婵喜欢把室内的空调开得很低，在屋里穿着长袖T恤，一出门简直就是地狱。这几周逃课已经逃成习惯了。　　“你下午有课吗？”　　　　“有。”　　笠老师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瓜子。“你下午是我的课。”　　“这么棒，”杨小婵狡黠一笑，“那我现在顺便请个假吧老师。”　　笠泽傲娇地哼了一声，独自一人出门了。　　杨小婵抱着靠枕歪在沙发上闷笑。　　　　杨小灰坐在一边看着，满腹忧虑的样子。磨蹭了好久，还是说了出来。　　“你有没有觉得笠泽有点不对劲？”　　杨小婵去拿瓜子的手顿了顿。　　“什么意思？”　　　　“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杨小灰说。“就是感觉太像个正常人了。”　　杨小婵：“......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如果是以前，这么热的天他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去上课啊。再不济也拉着你一起同甘共苦吧。”杨小灰理性分析，“可是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就自己出门了。”　　杨小婵想了想：“可能是太宠溺我了吧。”　　杨小灰：“......”你清醒一点！　　　　“如果不是你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改造计划太成功把他给洗脑了，那就是笠泽真的有什么事在瞒着你。”杨小灰道。“反正我觉得这种转变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杨小婵皱眉，刚要说什么，一股异样的感觉自手腕处蔓延开来。　　她跟杨小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惊讶。 　　徐冉冉跟晏黎只差一点就满的好感度......好像降回去了。　　　　杨小婵立刻给徐冉冉发短信旁敲侧击问情况，对面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还转移话题问她今天怎么没来上课，笠泽说她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好些blabla。　　这下杨小婵也觉得很奇怪了。　　笠泽不是会跟别人耐心解释事情缘由的人。甚至他还主动对徐冉冉编造了一个请假理由。　　　　“我没什么事，天气太热了不想动。”杨小婵说，“笠泽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和平时一样啊。”徐冉冉说着，语气却落寞了下来。’“就是辅导员......这些天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又变回“辅导员”的称呼了。杨小婵追问，“哪里不一样？”　　　　“他很冷淡。”徐冉冉说，“好像完全对我失去了兴趣。”　　“......他好像看不到我了。”　　　　你那么可爱怎么会看不到你！那怕不是瞎。自信一点啊少女！　　“你别丧啊，”杨小婵心里是不相信的，“别多心，估计是有什么自己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一时分心难免顾不上你。”万一她这边生出算了吧的想法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让笠泽帮忙打探一下？保证不把你暴露出来。”　　“好。”徐冉冉松了口气，“谢谢你小婵。”　　“我跟你还谢什么。”　　　　挂了电话，杨小婵趁笠泽还没下课，托他帮忙旁敲侧击晏黎的情况。　　......虽然很大程度上他应该还没法完成“旁敲侧击”这种高难度的操作，但总还有其他手段。　　啊希望是温和一点的手段。　　　　没过多久，笠泽敲完带回来的结果是：“他说没什么。一切正常。”　　话音刚落，手背上又是一阵钝痛。杨小婵抱着胳膊，眉头拧紧。　　这就很奇怪了。　　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怎么就突然生分起来了呢？　　　　**　　　　笠泽回到公寓，迎面撞上杨小婵的审讯姿态，怔了一瞬。　　也就这一瞬，杨小婵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在看到他的时候又克制不住的软化了。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她清了清嗓子，道，“过来说话。”　　　　笠泽走到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是我干的。”　　杨小婵：？？？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就招了？”她一时好气又好笑，“你干了什么了。”　　她是真的什么都还不知道，本来准备诈他一下，结果一句话都还没说他就一副准备坦白了的架势。　　也还行吧。毕竟坦白从宽。　　　　笠泽张了张嘴，一脸“高估了你智商”的表情，又有点懊恼。　　半晌，他才说道，“我不想你回家了。”　　“我们就留在这里行吗？或者去别的世界玩。但是不要回家了。”　　　　“为什么这么说？”杨小婵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之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　　“徐冉冉他们两个是我做的。”笠泽说，“我封闭了他们的情感。”　　趁杨小婵不在，他分别在两个人身上做了手脚。本来想拖到两人以为对对方没有感情了自动放弃，没想到杨小婵这么快就发现了。（明明是你自己招的啊喂！）　　“我不想你回去。”　　　　杨小婵这时才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笠泽的想法。　　他说要跟她走，她就信了；他想要反悔，她却一点征兆都没有看出来。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你也不喜欢。”笠泽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不想去那，你也不要去。”　　　　“为什么？你上次还说愿意跟我走。况且你都从未到我的世界去生活过。”杨小婵语气有些急躁，“再说那是我的家，我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会喜欢那里？”　　他不想去的话就算了，凭什么要求她也不回去？　　　　杨小婵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原来她从未改变笠泽什么。他还是那样，随便就决定别人的去留。　　“你不想跟我继续待下去就直说。我们好聚好散。”她说，“但是即使是一个人，我也一定要回去。”　　　　“不要回去。”笠泽看着她，认真地重复道。“不要去。”　　“如果我坚持呢？”杨小婵笑起来，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伸出手摸了摸才发现居然有眼泪掉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　　“你会杀了我吗？”　　　　笠泽看到她的眼泪，神情有明显的慌乱。过了一会儿，才气馁地小声说。　　“我不会。”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她的眼泪，意料之中地被躲开了。　　“你会难过的。”笠泽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重复说，“你回家的话，会比现在更难过。”　　　　杨小婵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她消化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关于我们的......未来？”　　她一直觉得笠泽接近万能，如果能预知未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你不希望我回去是怕我难过？”　　　　笠泽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杨小婵破涕为笑。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年为了回家受了多少罪。”　　她流转于各个世界，有些地方的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可为了那微薄的一点灵魂能量，即使再难过，在无数个命悬一线的时刻她都坚持下来了。　　“我不会放弃的。”她说，“就算再难过，我也一定会回家。”　　　　笠泽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俩说的“难过”指向的意思不太一样。但一时又不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表达。　　半晌，他才妥协般叹了口气。　　“那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