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玄一被斥了之后,也是面色呆滞了许久,久久也没缓过神来甄别凡止那些话的意思。 “怕是帝尊单相思了……” 转念一想也不对,帝尊这人多平日高傲,不近人情,但对于上神还是挺有关照的,二人相处似乎也算是融洽,难不成因为若染的话二人闹矛盾,拿他出气? 定是这样了! 正要起身前往青一宫,突然背后似是一阵风刮过,刮得玄一背后一阵拔凉,立马扭头,却只剩下一些风吹草动。 心下疑惑,正想着要否去探个究竟,又是一阵身影刮过,这次他看清了,是青一宫方向而来,白袍飘动,稍纵即逝,但依稀能辩出那人身份。 他从未见过帝尊如此慌张模样,心下暗忖,若是没看错的话,帝尊方才发髻还未来得及整理才是啊,还有那身袍子,怎就能变得如此凌乱,他才不在身边多久,就把自己捣鼓成这样! 三十三重天平静了近万年,风吹草动也不过是平日里的打打闹闹的玩笑罢了,哪里就像今日这般狼狈,凡止在空中翻转着自己的身子,准备一击中的时,却没有预期的疼痛感,身子被一股清香的温暖所包围,但即使再柔软的怀抱也抵不过身上刺痛的沙砾,这三十三重天真是一草一木都极具杀伤力啊! 突然,凡止双眸一睁,瞳孔尽现红光,眼里满是杀气,不知疼的还是体内不明物作祟,她抬起手掌向上恒胸口拍去,上恒一心在凡止的伤势上自然是没有防到她的这一掌,于是,一口血腥从嘴里喷涌而出,溅到两人的衣上,这股腥红此刻却是契合得不行。 即便如此,上恒依旧紧紧地环抱着她,两人衣袂交缠,在空中徐徐下落,被凡止翻起的花瓣,散散而落。 物极必反,凡止终于还是沉沉地闭上了眼。 落地后,上恒一挥袖,挥走了凡止衣上的斑驳血迹,满面的创伤加之凌乱的发髻都在告诉他,方才的那段时间她过得有多辛苦。 眸子被渐渐地染红了,如同嗜血了一般,上恒左手包围着凡止,右手朝后,五指收缩形成爪子一般模样的,轻轻一用力便将不远处的一朵牡丹握至掌心,即使他已经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了,却在能感觉出声音中的狰狞,“我说过,你不该自作主张的!” 牡丹的花瓣渐渐变得褶皱,落下了一片又一片,时间在此刻似乎静止了,就连牡丹也不曾挣扎过。 褶皱到了极致剩下的便是一缕轻烟灰飞烟灭,一气呵成,即便如此也未能够褪下上恒眼里的腥红。 双手抱着凡止,身子一跃,消失在了青一宫的方向。 玄一来得太急,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状况,便看到了一朵枯萎的花在上恒指缝间灰飞游走。 待他靠近才知那便是牡丹的气息。弥漫在空中,充斥在他的鼻翼间。 敛谷那个地方本就与世无争,安安分分,只是凡止的出现宛如添加了一时新鲜的血液一般,让这里本就宁静的生活沸腾了小会儿,之后离开了便又恢复了平静。 “红初可是想着出谷了?” 颜月在红初身边绕了许久,对于此刻他的这种状态她得出了如此结论。 红初放下手上的竹简,平日里的他都会应老族长的要求看看一些杂书,上通古今下知人理,老族长说了,青丘红狐应当无所不知的。 “只是上神这般有去无回,不免有些担心罢了。” 颜月了然,在红初身边转悠几圈终于找了个合适的位子窝了下来,她是真真切切看着红初长大的,他的性子如何她是知道的,上神是他带来的,如今这样不告而别,这所有的责任自然他都往自己身上推,最好是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一趟,不然这样下去,怕红初只会一心记挂着。 “说白了,这位青丘的上神现不过只是个野神,上万年的时间都过来了,自然没什么事奈她何的。” 其实不仅仅是颜月如此,敛谷中的其他红狐对青丘的印象都是极差的,认为青丘不过是个无能的地方,既护不了自己也护不了族人,得亏有老族长的解救,才有了他们现在的敛谷之地。 红初听得如此,心中很是反感,眉头一皱,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些,“若说她是野神,我们怕也没资格在这里活着了!” 颜月知道自己失言了,有些惹怒了他,之后便再也不说了,安安静静地窝在一旁。 终究是长大了,终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也由不得旁人的任何逆耳之言了。 洞外窸窸窣窣,是狐步的声响,偶尔几声叫唤是日常的争吵,重则大打出手也是存在的,早已见怪不怪了,在这些微妙的吵闹中,颜月也有些睡眼朦胧之意,正当她闭目养神只是,边上的案几在晃动,吱吱呀呀的声响,待颜月惊醒,发现红初早已整个身子佝偻,面上更是细汗密布,脸上血色渐失。 颜月一身弹起,才发现红初此刻单手捂着胸口,来回抓挠,好像胸中有块炙热的烤碳一般令他局促难安。 “你怎么了?” 颜月跃至红初肩头,用自己的的尾巴不断给他擦拭着额前的虚汗,但也没用,仿佛就像是脱了水一般。 红初牙关紧咬,唇边隐隐见红,往日清澈的的眸子今日却变得异常空洞浑浊。 体内好像有块东西要裂开一般剧烈地想要冲破他身体的桎槁,心跳剧快,呼吸也是急促而又沉重。 终于,体内的那股力量好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此刻正聚在一起一涌而出。 “啊——” 红初蓄力一声呐喊,以他为中心超四周崩散,颜月猝不及防,也被弹飞得好远,之后,红初化身原形,一道红影一闪而过便消失在了洞口处。 青一宫里的殿壁之内,这个阁间凡止只来过一次,所到之处其实不过只是玄关周边罢了,并未往前深入,因此醒来的那一刻,对于眼下四周的灯火通明略为不习惯。 “醒了?” 正在留意四周的凡止未曾注意到上恒已经悄然立于跟前,他此刻双手捧着盆子,里面的盛水一半,毛巾上还泛着点点的红。 原本是没有任何察觉的,但见到毛巾上的血顿觉有些晃眼,身体四处开始渐渐发疼,明明已经没有任何伤口了,却依旧是那种疼向骨子里的。 “你这是干嘛?” 上恒一脸不可置否,“给你处理伤口。” 凡止将自己身上四处仔细地看了看,从脚踝到手臂,“我哪里受伤?” 上恒将盆子放置在一侧,之后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眼里是无限的柔情,“这里!” 凡止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变态!” 上恒嘴边噙笑,也没有多说什么,拧了拧盆里的毛巾,擦擦手。 空气瞬间陷入了寂静,凡止有些不习惯,二人虽然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独处,但此刻这般被深情款款地望着,凡止还是第一次。 “牡……牡丹呢?” “还想着他呢?还以为你能绝情到杀了他。” 凡止皱眉,表示不懂。 “有什么想法对我直说就行,玄一他们再如何都是我允许的。” 凡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着他说的漫不经心,但隐隐之中依稀能感到他其中的不快。 也完全没有想要给凡止辩解的余地,接着说:“你以为我们都是在有意让你恢复从前的记忆,所以做了种种的事?” 凡止定定地看着他,此刻他的脸上早已不是往日的噙笑安然,反倒让她有了莫名的心安。 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你身上携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一词彻底牵动了凡止的心,忙摇头,“我能有什么秘密!” 上恒看着她一副早已露馅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不自觉地好笑,“那你在防什么?” 凡止眼珠子转悠着,其实方才昏迷时,她好像是在做梦去,梦里有她自己,还有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梦里的她对那位男子鞍前马后,男子却是冷漠再三,而她也不沮丧,好像只要能呆在他身边便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似的。 梦里的世界一片洁白,没有多余的事或人,全都是她和那位男子的日常。 “防你们!” 上恒不解,“为何?” “失忆与否是我自己的事,如今的我从未曾想过需要恢复从前的记忆,既然没了便是没了,强求不来,而你们,个个都有着自己的算盘,目的都是为了让我恢复以前的记忆,竟然失忆我能过得好,为何要自取烦恼呢?” 凡止分析地头头是道,其实她的初衷只是害怕,怕自己若是恢复了记忆,就会被这副身体排斥,届时,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是最终的牺牲者吧。她不想这样!她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至少得让她找到了再说。 上恒喃喃自语,“自取烦恼……” 正如上恒不明白此刻凡止的逻辑一样,凡止也没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渐渐地发生变化,也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记忆已经被慢慢地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