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敛总共圈出了四块区域，两人连着半夜出海去探寻，到了第三个晚上，朱明月潜下去，终于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轮廓。她往前游了一段，确定是一艘沉降不久的巨船，立刻拉动腰间皮绳。　　　　唐敛将她拉上来，看她难得气喘嘘嘘的样子，示意她先将气喘匀了再说话。　　　　朱明月却等不及，兴奋地拉着他的胳膊：“找到了！我找到了！”　　　　唐敛怔住，她却又松开他，张开双臂比划，“有这——————么大，甲板上还有火炮，肯定就是你说的朱一裹的大船了！”　　　　“那就好。”唐敛看着她，“你休息会儿，喝口水再下去吧。”　　　　朱明月却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不夸夸我？”　　　　唐敛面不改色：“夸你什么？”　　　　朱明月自己也没想好：“呃……就聪明伶俐、貌美机智什么的……”　　　　没去计较那个“貌美”是怎么混进来的，漂亮的凤眼一掀，静静看着她：“地点是我确定的，只要你按我圈定的区域下潜，找到沉船是迟早的事。”　　　　“好吧好吧，知道是你聪明，就不能哄哄我嘛。”朱明月嘟起嘴，心里也知道唐敛肯定不吃撒娇这一套，自己去船舱里喝水去了。　　　　唐敛不自觉地目送她的背影，纤腰长腿，青丝飒飒，款款而入又款款而出，将皮绳系好，又带了两个气囊，走出来问他：“如果我分辨不出来什么值钱怎么办？”　　　　这是她之前与唐敛说好的，她一个人力气有限，还要考虑到浮力，带不了太多东西上来。　　　　“时间允许的话，往深处走，找船长室，海盗船长私藏不会差。金玉之中挑玉，大小之中挑小。“唐敛嘱咐她，着重叮嘱：“船舱内应该是密封的，下去之后先小口呼吸，确定不头晕、不呛嗓子再往深处走。停留时间不要太长，出来的时候记得灌满气囊。”　　　　朱明月听他叮嘱好多遍了，点点头就准备下水。　　　　弯腰的时候余光看到唐敛，凤目神光内敛，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突然脸上一热。　　　　她心里有点遗憾，心想，这么好看的人，要是我男朋友该多好啊。下水之前，好想让他给我个离别的吻。　　　　不过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深吸一口气，将腰折下去，朱明月如一尾灵鱼，扑地一声，投入漆黑海面。　　　　****　　朱家的海豹皮绳不长，用的时间也久了，弹性有所下降。这次为了安全起见，唐敛拿了自己家的给她用，比她原来的长出不少，摸上去就十分坚韧。　　　　他的皮绳绑在她腰间，让她觉得有种奇异的温暖。　　　　朱明月被胯上绑着的石头拖着缓缓下沉，直到远远看着与沉船平行，她解开装着石头的配重带，双腿一蹬一夹，游鱼般向巨大的阴影游去。　　　　修长手臂无声地划开海浪，脑后的长发海藻般随波飘荡，看起来绵软异常。　　　　朱明月笑起来，一边游，一边快乐地翻了个身儿。　　　　她擅长潜水，但最喜欢的其实是游泳。　　　　她生在海边，没学会走路先学会了游泳，水就是她的天与地。她们全家都热爱这项运动，来了兴致，三个人在相邻的泳道竞赛比速度，如三尾白鱼窜出，常常让旁边人瞠目结舌。　　　　后来，爸爸和妈妈都离开了人世，也离开了她。但她每次置身水中、破除阻力游向前方，总感觉父母就在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　　　　朱明月速度很快，直到到了沉船跟前，才拿出皮囊，吸了第一口气。　　　　这是她来到长越国后，见过的最大的船。虽然桅杆折断了，甲板也被火炮打得破破烂烂，船头有一大半都插在泥沙里，但从后半截露出来的船身来看，这船面宽至少有两丈还多，甲板上有炮架，十二帆，艉部船员用来做饭的小屋，比她在丹霞口的家还要大。　　　　巨大的白帆盖在船身上，像是在为这艘威风的大船送葬。　　　　朱明月也觉得有点可惜，长越国这个生产力水平，要造这么大一艘船不是容易的事儿。但还好它被击沉了，不然自己和唐敛，又哪里来的发财机会呢。　　　　她顺着甲板上的破洞游下去，小心不让断裂的甲板边缘毛毛刺刺的木茬子刮到自己，发现甲板下方的舱室被炸的一塌糊涂，惨不忍睹，纵然已经有一些泥沙淤积和海生植物的附着，依然遮不住焦黑的灼烧痕迹。舱室里还散落着一些铁屑，想必是实心弹里炸出来的。　　　　她眯起眼睛，抓着舱室边缘移动，发现好消息是船舱与船舱之间有木制的防水隔板，不至于都进了水，坏消息是，最近的隔板显然被□□的威力波及，也已经被炸穿了，相邻的舱室里全是海水。　　　　朱明月扯动腰间绳索，示意留在海面上的唐敛自己已经进入了沉船。　　　　不一会儿，她腰间微微一紧，又一紧，如此三下。　　　　这是唐敛在说：收到了，多小心。　　　　朱明月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唾弃自己为何如此容易满足。　　　　小心翼翼终于找到了密封着完好无损的隔板，朱明月按照唐敛说的，在隔板右上方找到一个圆形旋钮。她人在海中，因为浮力的原因无法站在海底借力，观察四周想了想，修长双腿缠绕上一根船柱固定，腰部发力，用力一拧，静谧的海中立刻听到咯吱一声。　　　　朱明月知道海水压力可怕，哪怕只是一条头发丝样的缝隙，也会立刻灌水进去，不敢犹豫，解开腰间绳索快速绕到船柱上，伸手去推隔板的同时闪身入内。　　　　连推带进，电光火石之间，朱明月觉得可能也就不到一秒的功夫她就进入了密闭的舱室、立刻合上了木板，但船舱中还是浸了一层水。还好沉船斜向下插进海底，前一个舱室中已无多少海水，至于她现在身处的空间，则应该是完全在海底之下了。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朱明月在一片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中行走，发现现在所处的应该都是所谓客舱，在海盗船上，应该就是船员居住的地方，估计不会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不过，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她还是从防水的口袋中掏出火石点燃了墙上的铜灯，一个一个推开门去看了。　　　　都是男人住，房间里又脏又乱，又在海底密封了一个多月，一开门几乎把她熏晕过去，简直辣眼睛。　　　　要不是为了发财，我才不要受这个罪。　　　　朱明月心里流着泪，看完了所有舱室，又拧开一道防水木板。　　　　后头的空间明显不一样，宽阔许多，木制的墙壁上还有说不上精美但十分繁杂精细的雕花，一看就不是普通海盗能住的地方。朱明月这次记住了唐敛所说的，直接奔着最豪华的房间去，她估计这就应该是船长室了。　　　　事出突然，朱一裹的团队应该没预料到自己会遭到攻击，没有一间房上了锁。　　　　船长的房间比前头的大通铺宽敞整洁的多，有桌椅箱柜，箱子跟柜子虽然看起来木料都很好，但明显不配套，估计是从不同的商船那里抢来的。　　　　朱明月啧啧两声，毫无心里负担地去翻找船长的私藏。　　　　红木桌子很整齐，有三层抽屉，每层都是一拉就开，除了罗盘、笔墨等物，就只有几两碎银子。　　　　朱明月失望极了。虽然她穿越以来就没见过银子，只有铜板铜板和铜板，但她对这里的物价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这么点银子给唐敛妈妈买根好人参都不够，更别说能让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小渔村了。　　　　她辛辛苦苦，白天撒网打渔，晚上下海捞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传说中的大海盗的船长室却只看到这么点银子，她失望的想大叫一声。　　　　反正大叫也没人听到，她干脆在船长室唱了首《自由飞翔》，还在船长软绵绵的大床上又蹦又跳了半天才冷静下来。　　　　唐敛是怎么说的来着？看看船长室衣柜的内侧，箱子的夹层，越隐蔽处，越有藏宝的可能。　　　　朱明月本来已经四仰八叉在床上装死，忽然翻身起来，打开衣柜的门。　　　　里头是一堆完全没有好好叠、只是揉在一起的衣服，朱明月心急，全部扒拉出来，仔细去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之前的东西。　　　　不过好在，这衣柜一共有四个门……　　　　她一个一个打开，到最后一个，终于眼前一亮。　　　　这是衣柜的最下层，外头胡乱堆着几件男人的小衫，朱明月一伸手进去，就感觉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喜出望外，立刻拉出来查看。　　　　原来是个小巧的雕漆盒子，有她两个巴掌长，朱红色雕镂精致，四个侧面空隙处填着烧蓝，连在一起似乎是缠枝莲的纹样。盒盖微微凸起，是一朵小小的金莲花，莲花花萼是用细碎的米珠攒就，每一片花瓣只有小指肚那样大小，却拉丝精细，栩栩如生。　　　　朱明月心花怒放。别看她人在古代，丹霞口这样的小渔村是没人用得起这样精致的物件的，她被那金光闪瞎了眼睛 ，傻笑起来。　　　　这盒子沉甸甸的，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宝贝呢。彤云摇了摇，听到里面果然有金玉相击的脆响，笑的脸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