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玖跟着大队长进屋,把教师证明开了,把房屋登记的名字改了。
改完了以后,她跟大队长闲聊。
“我昨天听我姥爷说,我大伯当年没有死,只是伤了头,不记事儿了。后来我姥爷托我大姨父帮着找,找了好几年,费了老鼻子劲,还真把他找着了。”
大队长惊讶道:“孟铁军还活着?”
“活着呢,就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了。”
“他现在怎么样?”
“好着呢。已经成家立业了,有5个孩子。在部队的职位也挺高的。当年就是团长,这会儿应该又晋升了吧。”
“那怎么没听你爷爷说过呢?他还能忍着不说?”
“他要是活着,那当然会忍不住说的。但是找到我大伯的时候,我爷爷就硬撑着一口气呢,看到我大伯的信,又看了看他的全家福,撑着的那口气就散了。当时就没了。”
大队长:“……”这事闹的。
“那你爸怎么也没说过呢?”
“我爷爷死了以后,我爸给他写信。结果我大伯回信说,既然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而且他对于过去的事也忘的一干二净了,他就不回来了,以后大家各过各的,就别联系了。”
治安队长是个退伍兵,惊讶道:“他真这么说?”
“这事我能乱讲吗?我爸被这封信伤透了心,所以从来也不提找到了大伯的事。提了干什么呢?当年受伤忘了,那是没办法的事。现在都找到他了,也告诉他了,但是人家明显是不愿意再和老家有什么牵扯了。那就别提了,就当没找到这个人就算了。”
大队长:“……孟铁军这做法可有点不地道。你爸做得对,就当没这个人了。”
“哎,我没见过他,对他也没什么念想,就是我爸,当时真的难过了很长时间。他本来就不爱说话,从那以后更沉默了。”
让孟铁军的事儿过了明路,孟玖就离开了大队。
一直到76年,都还有知青下乡呢,谁知道孟铁军的孩子会不会来?万一来了,又打着老孟家的子孙后代的旗号在村里受关照,她可不乐意。
当天中午,孟玖就到了姥姥家。也不用搬什么东西,她在姥姥家有另外一套。
下午,靳长河就要去上工。
孟玖拦住他:“姥爷,再歇半天,明天再去呗。”
“没事,现在的活不算重,姥爷也闲不住。咱们老农民,干活是本能,一天不干还浑身不舒服呢。”
孟玖:“……真的吗?我不信!”
靳长河乐了,他摸着孟玖的脑袋,说道:“这你有什么不信的,姥爷为了小玖,还能再干20年。”
孟玖:“……”
“那我也去吧,我多少干点,也能挣俩工分吧。”
“你别去了,你过段时间就要去当老师了,这几天就在家里休息吧。抽空你去公社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好布料,买点回来做新衣服。你大姨寄来的布票还有呢。等生产队放假,姥爷带你去县里。我攒了一堆工业券,咱们去看看够不够给你买辆自行车的。”
“不要自行车,买个缝纫机。我自己做衣服。”
“行。听你的。下次有骡子车进城的时候,咱们去看看,你姥姥也去。”
“我不去!路上太颠簸了,这一路过去,人都要散架。”
“那我跟生产队借车,我赶车过去,给你俩垫上厚垫子,咱们走慢点。”
牛姥姥这才点了头。
靳长河把草帽往头上一戴,就出门了。
村里人一看靳老头又来上工了,谁不在心里同情叹息呢。
这老头精明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活成了全村最惨。都快70岁了,还得天天下地干活。以前养闺女,现在养外孙女,恐怕得干到死。谁家老头也没他这样的!
靳长河:“……”都看着老子干吗?老子好着呢!我是70还下地,那很多人连70都活不到就死了呢!
夏天的活,一个是给玉米地除草,这活不算重,但是特别磨人。地里闷热不说,玉米叶子就跟长了锯齿一样,从脸上脖子上扫过,就会留下一道长长的大红印子,再被汗水腌一下,那滋味儿,那叫一个酸爽。
脚下也不消停,割过麦子之后,剩下的根部并没有刨走,现在全都变成了干硬的麦茬,踩上去扎脚,拔草时扎手,蹲在那儿还扎屁股。
但有的人没的选择,只能干这活。比如一些力气不大的女同志,就只能拔草。
力气大点的,可以去清塘泥,准备肥田。那活也不好干,得踩在水塘里,而且塘泥在坑底沤的时间长了,是有臭味儿的,既不好挖,也不好背。
还有一种活,剥麻。生产队种了一批苎麻,这时候已经在水坑里沤过了,可以捞出来剥皮了。剥下来的皮可以做成麻绳,可以编麻袋,也可以做成布料。
但是剥麻的过程也是很磨人的。沤过的麻也是臭的,剥起来黏糊糊的,邋遢的很。
没一样农活是真轻松的。
靳长河选择去清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