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小面子有些挂不住，转过头用手撑着脸挡住他的视线。　　　　“你想要几个？”伏桓又传音，问得极其自然。　　　　沐小小哀叹一口气，眯起眼朝他笑吟吟：“谢过冥帝，小仙无功不敢受冥帝赏赐，您留着自己好好享用便是。”　　　　生怕他再讨论桃子要几个的问题，她赶忙同司命打个招呼说自己去殿外的池塘喂锦鲤，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文禄神君费解地看着她背影，问道：“小小她不会因为我不给桃子就生气了吧，可那桃子我早吃掉了嘛。”　　　　司命给了他一个你委实想太多的表情，转眼继续看仙舞，却见子归上神眉开眼笑地朝她走来。司命眉梢抽了几许，貌美如花的大男人一手执纸扇一手大喇喇捧着个蟠桃，画面怪异极了。　　.........　　每次歌舞宴也就差不多的形式，沐小小知道子归上神会去找司命，正好给他两多制造些单独相处的机会，顺势就出了太乐殿。走到殿外的莲花池，侧坐在白玉石修葺的池边。　　　　她将拿出来的白玉香果用手指碾碎，抛洒池塘中，锦鲤蜂拥而来，红白条纹的，黑白条纹的，黄白条纹的，数不清的大大小小，争先恐后吃着浮在水面上的果沫。　　　　“别抢啊，多的是呢。”这些锦鲤每天沐浴在九重天的纯厚仙气中，估摸是成了精会听话。　　　　事实却大相径庭，锦鲤们只管先抢先得，哪条鱼会听她说话，不一会儿水面上残渣都不剩。见游来的鱼原来越多，她只得又掏出几个果子碾碎扔进去，眨眼的功夫，就被大点的锦鲤抢的空空如也，身子小的锦鲤被挤在外边什么也没够着。　　　　沐小小朝那群对她张开嘴的锦鲤，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定成了精，故意装作听不懂我的话，谁让你们抢的。不给了，我留着自己吃，都散了散了吧。”　　　　“它们就算听得懂难道就不用吃食了？”一道熟悉声音插进来。　　　　沐小小回过头见冥帝正信步走来，眉宇舒展似是心情甚好。外边路那么宽、莲花池那么多，怎的他非要跟她凑到一个池塘来。　　　　她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客套道：“冥帝怎不陪天帝饮酒呢，也出来赏花赏鱼？”　　　　伏桓只是颔首笑了笑，瞧看池中，转了个话题道：“这么多锦鲤翘首盼着你，你喂的那点不够它们吃。”　　　　“每日都有仙婢喂养它们，哪里还差得了我这点。何况它们抢的跟饿了百十年似的，丢一百个果子都不够。”　　　　“唔…”伏桓思索片刻，在广袖中掏了掏，一颗又大又圆的粉蟠桃就握在他手心。　　　　“这颗桃子应当是够了。”说罢他撩裳侧坐，一手捧着桃子，一手幻出光刀正打算削桃子，好似在削个没啥用的果子。　　　　沐小小心下一抖，他怎能如此云淡风轻，忙劝道：“冥帝莫要冲动啊。”　　　　伏桓顿时停下，手上幻化的光刀并未收回，抬眸疑惑看着她。　　　　“这可是千年蟠桃，哪能随便给削了，不如留着给自己。”　　“可这桃对本座没甚意义，也不喜吃。”　　“那…送给其他人也好。”　　“除了真君，本座暂无其他想赠送的人。”　　　　他说得着实认真，堵得沐小小无话可接。自己不过同冥帝接触过两三回，就成了他额外照顾的对象，究竟是喜是忧。　　　　见他低头又要开始削桃子，光刀几乎触到桃毛上，沐小小心疼极了，急急喊道：“给我，我要！我要！”　　　　伏桓敛下将将溢出的笑意，抬头问道：“你确定？”　　　　她忙点头：“确定确定！这桃给它们吃搞不好会受不住的，吃出毛病就不好。”　　　　伏桓将光刀收回，又似苦恼道：“真君之前说无功不敢受本座赏赐，我若给了你，恐你心里会有压力。我看，本座还是给这些鱼吃吧，他们在九重天游了几千年，受还是受得住的。”　　　　“咦？”沐小小这才记起方在太乐殿为了敷衍冥帝而随口说的话，可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她脑筋飞转：“那这个蟠桃便记着冥帝的一个恩情，如何？”千年蟠桃抵个恩情，也不算吃亏。　　　　伏桓定定瞧着她，随即将蟠桃递给她：“真君愿意助冥界一臂之力抓捕魔灵，以防轮回变故，此等举动令本座感动，此桃就当是答谢真君。”　　　　沐小小没料到他会说出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去抓捕魔灵，本就是她作为天界一员的职责，他其实没有义务答谢她，这番话倒是稍微改观之前对他的印象，她也诚心诚意将桃收下。　　　　将桃子放入乾坤镯，琢磨着回去可以给拿给师弟。历来师父都是将自己的蟠桃给她，她都拿去同师弟两个分，这此带个千年份的，让师弟也能尝个鲜提升提升修为。　　　　她正这么想着，瞥见冥帝又往广袖中掏了掏，竟又拿出两颗一样大的桃摆在玉台上。沐小小傻眼，愣看着台上的桃。　　　　伏桓解释：“天帝甚为热情，本座只是随口夸了这桃长相颇为饱满可爱，他便将天后的蟠桃一起给了本座。”　　　　说罢，他眉眼淡笑地看着她：“既是觉着削给这些锦鲤浪费了好果，真君不如都收了去。不多，也就记着两个恩情而已。”　　　　沐小小嘴角微抽，她还能说甚，总不能真扔池子里去喂鱼。顺势应了这两份恩情，正伸手要拿。　　　　“小小。”清冷的叫唤声恰时响起。　　　　沐小小瞬间收手，见师父轻步走来，她站得笔直。　　　　君泷不经意掠过冥帝以及玉台上的两个蟠桃，又将视线移回到沐小小身上。方才在远处看见他们相谈甚欢时提上的心，就因她此刻面朝自己露出的嫣然笑脸而缓缓落下。　　　　“师父。”她甜甜一唤：“这么早就出来了？”　　　　“恩。”君泷声色柔和几许：“同昊天上神详谈了会儿便也无事了。正出来寻你，待会儿和药神君一起去取些丹药。”　　　　伏桓起身同君泷相互行了礼。君泷随意问道：“冥帝也有雅兴来这池边赏鱼？”　　　　“赏鱼倒不是主要的，给小小送桃子才顺便一起赏赏。”他语气自然而然。　　　　沐小小眉头微蹙，这话听起来有点怪。就见师父转向她：“小小同冥帝关系可是处得挺好，为师倒是对你去冥界放心了许多。”　　　　师父的眼神她可是从小看到大，怎会看不出其中的不悦。　　　　她忙摆手解释：“师父，弟子是来给锦鲤喂白玉香果的，恰好冥帝也来喂蟠桃，弟子觉着千年蟠桃委实浪费，便要了，也正想着可以送给师兄弟他们。但弟子不会白拿，弟子记下两个恩情于冥帝。”　　　　又小心翼翼问道：“师父，弟子能应下吗？”　　　　伏桓眉梢微挑，她竟是将自己师父的意见看得如此重。　　　　这番诚恳的解释舒了君泷的心，看来小小对冥帝并没有特别对待，倒像是冥帝一厢情愿。　　　　他朝冥帝点头：“既然小小已收下冥帝的蟠桃，作为师父，那两个恩情便由小神替她应下。”　　　　沐小小惊诧，这如何使得，正想开口劝阻，君泷垂眸冷冷睨过她，她悻悻闭嘴不敢再多话。　　　　伏桓敛下笑意，睇向她：“真君曾说本座出尔反尔，现下所为不正是出尔反尔？既是承了本座恩情，又何来转替到他人之身的道理。”　　　　“这桃送出去，本座也断不会收回。要么真君坦然接受本座的赠予，要么就记真君自己欠的情。本座还需回冥界，告辞。” 话音刚落，伏桓拂袖离开，语气甚是强势。　　　　沐小小怔愣，师父不准她开口，冥帝又气恼她出尔反尔。瞧着玉台上的两颗蟠桃，真是万分纠结。诚然怪自己为何看上这千年蟠桃，还被冥帝一眼给瞧出了心思。　　　　最终她还是把桃子收了，也对师父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情是自己承的，就该自己还，不能连累师父。却没想师父爽快答应了，只叮嘱自己把握好度，别逞能还恩。　　　　沐小小挠头费解，这是何情况，方才师父神色严厉阻止她，这会儿又答应地极快，捉摸不透。她边走边抬眼观察身侧的师父，忽然他金眸一转斜睨向她，视线不及防地对上，她忙心虚地低下头。　　　　早察觉她刚在偷瞄自己，君泷嘴角浮起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本就只是两个蟠桃的恩情，他断不会真的替她做决定，过于干涉反而会令她苦恼。　　　　只希望冥帝对她不是真的存了那般心思。如此想着，那抹淡笑又渐渐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