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在寝宫内来回走动:“朕就不信,一个区区新盐,能让那么多人甘愿冒着杀头的罪名,也要吃!”
两日后,曹叡吃了第一口用新盐煮的肉,忍不住笑出声来:“真香!”
等吃完这锅肉之后,曹叡满意地擦了擦嘴。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老实巴交的刘放,清了清嗓子道:“看来这件事比朕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
刘放问道:“陛下,洛阳也有私下贩卖这些新盐的,要不要抓起来处死?”
“有些事吧,其实也是无可奈何。”曹叡用长袖遮挡住,剔了剔牙。
“那……”
“这种盐必须用蜀钱买?”
“必须用蜀钱买,这是从斜谷口那一带出来的,是蜀人运过来的,不用蜀钱拿不到货。”
曹叡一下子为难起来。
“陛下,臣倒是觉得,这事也不是不可以解决。”
“如何解决?”
“咱们也铸造蜀钱,用咱们铸造的蜀钱去买这种盐,然后转手高价卖给地方,朝廷可以大赚一笔!”
“那蜀钱岂不是在我大魏流通开了?”
“不瞒陛下,蜀人恐怕也给孙权卖了这种盐,若是咱们不铸蜀钱,而孙权铸蜀钱,我担心孙权用铸的蜀钱大肆买这种盐,然后高价卖给我们,这样岂不是让孙权赚得更多?”
刘放这话倒是立刻点醒了曹叡。
这就是三方博弈的微妙之处。
“孙权现在在扬州卖纸,已经赚了不少,臣是真的担心孙权赚了之后,再会师北上。”
“你上次不是说我大魏民间也有许多造纸的了么?”
“确实有,臣也按照陛下的旨意,去收编了。”刘放道,“但新盐恐怕只有蜀人有。”
“孙权去年刚在白帝山跟蜀贼打了一场,他还能买到这种盐?”
“陛下,孙权是个什么人,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曹叡一脸无语。
“让蜀钱在我大魏流通,岂不是承认了蜀贼的正统?”
刘放道:“非也,臣觉得可以设立一个衙署,由朝廷掌管买新盐的买卖,蜀钱都掌握在朝廷手中,朝廷买了这些盐,再卖到民间,不但不亏,还能赚。”
曹叡点了点头道:“有些道理,但这恐怕也难以完全阻挡蜀钱吧?”
三国时期和21世纪不同,三国时期的执政能力是非常弱的。
正如李衡所说,蜀钱是洪水,是汪洋,曹叡想设立一个堤坝挡住汪洋,可能吗?
“这样做,主要是朝廷手中有了理由,朝廷想要严管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便依你的计策去做,此事你来去办。”
“喏!”
建兴十五年,五月初五,京兆杜陵县。
杜预和他的父亲杜恕,在后院,正悠然自得地品茶。
“如何,父亲?”
杜恕笑道:“荼竟然也如此美味,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此物若是到京师,恐怕要引起轰动,我们应该将这些进献给陛下。”
“父亲,您都被迫辞官了,还惦记着朝廷?”
“朝廷于我们杜家有恩。”
“祖父当年是汉臣,可不是什么魏臣,而且曹家提拔了您,但您在任上尽忠职守,尽到了一个臣子该尽的责任,因仗义执言,而受人诬陷,被迫辞官,这算是恩情吗?”
“陛下是相信我的,是我自己才疏学浅。”杜恕叹了口气,“我辜负了陛下。”
杜预却说道:“曹元仲也许是个好皇帝,但这大魏朝堂上下,世家姻亲盘根错节,咱们杜家只是京兆的一寒门,您又是性格刚直之人,这朝堂上恐怕没有您容身的地方。”
京兆杜氏,那要等到南北朝的时候,才成为关中郡望之一。
三国时期的京兆杜氏,还真拿不上台面。
杜恕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便在此时,杜令急匆匆赶来:“郎君,您的信!”
杜预放下茶杯,打开看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杜恕疑惑道。
“事情闹大了。”杜预面色一沉,“新盐买卖一事,终究算到了我们头上。”
“新盐买卖?”杜恕怔了怔,“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蜀盐?”
“是的,洛阳知道了,并且已经派人到了长安,准备抓我们。”
“你怎知晓?”
“一个朋友的信,他在长安县衙署有人。”杜预站起来,往屋里走去。
“你去何处?”
“收拾行囊。”杜预整个人瞬间从刚才病恹恹的样子,变得精气神十足,“杜令,立刻收拾!带一些必要的粮食即可,我们要尽快离开!”
“你要逃走?”杜恕怒道,“我劝你一起去洛阳请罪,陛下圣明……”
“父亲,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我早就跟你说不要染指新盐。”
“染指新盐的人到处都是,而且这事是刘许当初来威胁我们去做的,现在皇帝要抓我们,必然也是他父亲刘放想要鸟尽弓藏!”杜预简明扼要地说道,“您不要再以对错而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