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叶莺与那桐花凤,倒是一对儿工整的对仗。”珊娘不觉道。
“娘是指的凤栖梧桐么?”笑笑转头望向麦田尽头的几棵大梧桐,花开到极盛,有如紫色烟霞,燃至缥缈。
“三婶婶日安。”听得一管清澈的声音,回头见是舒颜。
这个二房的庶女平日寡言,众人的热闹仿佛与她全无干系似的。珊娘并不惯与旁人亲热示好,但又不愿冷落了这个孩子,再兼此女有才,珊娘作为兰溪谷家的女儿,到底还是爱才的。此刻走过去,轻轻拉过舒颜来:“三姑娘最有才情,该给你妹妹讲讲桐花凤是何物。不然她还真以为梧桐上栖息的都是神鸟凤凰呢。”
“婶婶谬赞,”舒颜抿一抿嘴,只一双清澈凤眼淡淡微笑着,“唐代李德裕曾做画桐花凤扇赋序,提到成都岷江一带,多植紫桐,每至暮春,有灵禽五色,小於玄鸟,来集桐花,以饮朝露。及华落则烟飞雨散,不知所往。”
“烟飞雨散,不知所往。”笑笑咀嚼最末一句,“倒是消失时最美。”
舒颜微笑着望向笑笑,看来也赞成她的说法。
笑笑却思路大开,觉得这桐花凤倒是可以作为一瓶香露的主题,忽而又联想起聊斋里面白于玉的故事,里面也提到过桐花凤这种小鸟:“我倒曾在一本书上见到过,说有桐凤翔集,便有奇人将身子缩小捉其代步,曰黑径难行,可乘此代步。这里的桐凤指的应该就是桐花凤。”
珊娘只笑:“又是志怪的书。”
舒颜却深觉有趣儿,直问笑笑从何处看来的,笑笑无法,只说常年在外奔波,很多好看的书都遗失了。
每到请安日,老太太的上房就是全府最热闹的地方。
今日几房都到的早,西次间里传来一阵阵女眷们的笑声,笑笑心下纳闷儿,往常请安大家都是在东次间的,见丫头引着往西间里走,便也跟着进去了。
房里正摆着温家的那些玫瑰花,衬着主仆们的鲜丽衣着,只觉得满屋子花团锦簇。倒是姑娘们都穿着素色学裙,于热闹中点缀了清新之气。
也不知金宝娣又说了什么俏皮话,主子们丫头们都笑得捂肚子,只展颜不笑,臊红着脸儿拿帕子打金氏:“哪里有这样的嫂嫂,偏拿着未出阁的小姑子打趣儿!”
金宝娣已经微微显怀了,一手轻扶着腰,一手指着展颜:“我只不过说了个四姑娘,谁知道是哪个四姑娘呢,我娘家也有个四姑娘呢!可见是四姑娘心里有事儿,被我这一提,藏不住了!”
笑笑四下看看,二太太一大早就陪娘家的舅太太上香去了,今日缺席,若是她在,这些人可不敢这么跟她女儿闹。只是,老太太与五太太怎么也都看不见?
金宝娣见珊娘进来,忙与她见礼:“三婶婶日安。”几个姑娘也纷纷行礼。
珊娘忙扶住她:“你有了身子,不必多礼。”
笑笑与舒颜也上前去给四太太阮氏见礼。
金宝娣笑道:“才正说呢,我那个不成材的兄弟,自家的正经生意看不上眼儿,偏要去鼓捣那些话本杂剧,这两年走南闯北买下了不少戏班子,寻了民间百戏奇人,搜集快失传了的古歌谣,非得要自个儿排大戏呢!”
四太太阮氏笑道:“我自来不爱看戏,那古歌倒是好听的,小时候家里有专唱琴歌的女孩子,至今记得重九家宴上,她们坐在舟上唱歌万万秋。一任云缥缈。水远山高。只有天地久。听得我心里向往,只敢在心里默默跟着唱,生怕唱出声儿来被祖母骂。”
珊娘也不觉点头:“这些年自有了女学,人们倒想得开了,听笑笑说学里还有歌社的。只可惜,许多古歌古曲失传,如今连唱的好的歌人也少见了。”
“宫八声唱的还能入耳。”阮氏道,宫八声大约是本朝一位歌人的名字。
“宫八声难请得很,人都说八声十两金呢,这说的还是入门费。听说他不止歌好,琴和萧也都是好的。”金宝娣道。
欢颜喝一口茶,笑道:“歌曲最盛的朝代,怕就是大唐了,那时候真是盛世当歌呢!集异记中就有这样的故事: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到酒楼小酌,恰逢四位歌人赛歌。有唱王昌龄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有唱高适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的,唯独没有王之涣的诗作。王之涣自负才名,指着嗓子最好的歌人对两位诗友说:她若不会唱我的诗,我甘拜下风若唱,你俩尊我为师。而那位歌人,果然就唱起了黄河远上白云间”
众人听着,都无比羡慕那个繁盛豪放的朝代。
笑笑的音乐水平欠佳,以前歌,不跑调已是万幸了。奶奶倒是擅吹横笛,小时候也手把手教过自己,少女时代也曾一时兴起,把那些喜欢的曲子试着用笛子来奏,现在想来,好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正想着,一张明橙色的纸笺递到面前,上面印着洒金蝴蝶,浓墨楷书写着:四月十八,巳时,南浦街,催雪楼,诚邀同赏小戏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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