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白色的丝束,接下来是各种染色效果,五彩缤纷的丝线像彩虹一般陈列开来,再向前走,便是织好的丝棉效果,用各种熟丝做成的成品棉被,棉衣等等。
这简直就是魏家在京都最大的铺子也没有如此尽心地摆放过货品,这些简直就是可惜魏思远不知道博物馆这个名词,不然就能够很好地概括今日所看到的一切了。
产品陈列看完后,下一个房间就是缫丝工艺的具体介绍,屋内竟摆放了一架北方的脚踏缫丝车,车上的竹针眼、鼓轮、送丝杆钩、偏心盘,一一清楚的为客人们展现开来,更生动的是,有织工亲自在场为客人演示缫丝的过程。
这个“展厅”停留的客人最多,有人手痒,甚至想要亲自上车试一试,织工便在一旁认真地做指导。
就在魏子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客人们笨手笨脚地缫丝时,忽听得屋子尽头处有一个声音朗朗响起:“缫丝之诀,惟在细、圆、匀、紧,使无偏、慢、节、核、粗恶不匀也”
那里围着一小群人,人群内究竟是怎样的光景也无从得看。
魏子远就站在那一群人之外,听着里面那个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热釜须徐徐下茧缫之,多煮则损,凡茧多者宜用此釜”
是麟哥儿的声音,是他的麟哥儿的声音。
十一年来,魏子远仿佛第一次认真的听这个声音麟哥儿第一次喊自己爹,麟哥儿第一次认真地背诵千字文,麟哥儿第一次把自己写的文章念给父亲听都不及这一次来的震撼!
自己的商界同僚们,这些经商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商贾们,正在认真地倾听着一位少年的缫丝介绍。
魏子远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十一年了,自己竟然错过了儿子这么多从何时,那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长成了如今的翩翩少年?从何时,那个爬树玩水的小泼猴子变成了今日人前的骄子?
“水煮到何时算最好?”有一位太太认真问道。
“水温以蟹眼汤为标志,不可过冷,也不可过热。”麟哥儿回答得格外从容,“冷盆缫丝的速度虽比热釜略慢,所缫之丝却更加坚韧结实。”
这位太太继续不耻下问:“缫丝用水以哪里的为最好?”
麟哥儿顿了顿,魏子远在人群外跟着一阵紧张,正要替儿子大声回答,却听儿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山水不如河水,止水不如流水。”
魏子远握紧了拳头,在心里为儿子拍案叫绝。原以为麟哥儿会说太湖水为上,因为湖丝的手感确是最好,但儿子巧妙的避开了地域问题,毕竟自家为北方丝商,此时推举太湖丝岂不是灭了自家威风。这一回麟哥儿的回答可圈可点,甚是机智!
魏子远正暗自激动着,忽听有人叫自己:“魏兄,在下有一事不明,贵府的缫丝车鼓轮做的偏如此一来,水温怕是很难热起来”
魏子远蹙眉,对方正是生丝郭家的老板,与魏家说是同行,也不完全是同行,但大家都是做缫丝的,故而对缫丝工艺的观察也更专业,经对方一问,自家也思索起来:“郭兄所言极是,若能改变鼓让水温加热更快,便节省了更多的人力物力!”
“子远兄若有兴趣,改日可来我作坊一看,咱们互相切磋,才能有更大改进!”
“改日定去贵府拜访!”
魏子远再没有想到,这次的家宴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收效颇丰!
眼前的这些都是妻子想出来的?麟哥儿帮着她娘一起想的?魏子远想信又不敢信,展厅?呵呵,展厅!真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法子!
今日这一场,是最好的家宴!不,该说是商宴!试问京都,试问天下,去谁家谈生意能有自家安排得这样周到圆满?!
忽听耳边那郭老板继续道:“还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魏子远此时正志得意满,灿烂笑道:“郭兄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