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园的西花厅设在整个园子中央偏西的位置是一座四面开落地门窗的敞厅,便于宾客们四面观景此厅的名字叫做“睦茝厅”有亲近芳草之意。
睦茝厅西临彼泽陂缠缠绵绵的一带弯曲水域植满了芬芳的水生花草,名字便取自诗经的“彼泽之陂,有蒲菡萏”。
厅北面的视野更佳恰恰能看到不远处的玫瑰花田一垄一垄的各色玫瑰如同巨大彩虹般铺陈在馨园的西北角。
睦茝厅四面皆可出入,正门则位于厅南。
温太太携女儿温西子就立在睦茝厅的正门迎接女客。
这里是专门供女眷们休憩的花厅男子们自然不方便进入,但其从花厅门前经过还是允许的因此,便有许许多多从门前“偶然经过”的男子,与同伴故作笑谈着从此地走过去,远远的望一眼主人家正在迎客的女儿,便怔住了立在当地痴痴呆望许久,被旁人猛然“叫醒”,便脸色红红地傻笑。
连那些挑剔的太太们都忍不住夸赞道:“西子姑娘真不愧叫西子,浑身都冒着仙气儿似的。”表面上夸着暗地里又提醒自己的女儿:“这一路的长相,你还是离她远些,再怎么打扮立在她身边也是蠢物一个。”
西子已经悄悄地用帕子擦了好几回汗今日格外的热,幸而是立在一棵大梧桐树下,不然非给晒脱了皮不可。
幸而今日的随云髻梳得比较紧,不然发髻松了都没处理妆西子第一次感慨自己的姐妹太少,不然今日就能多几个人为母亲分忧江秋怡倒是很想帮婆婆一起接待女客,但她毕竟还未过门,若是不清不楚地站在主家的位置上,难免被人们挑礼。
西子扶了扶鬓发上的烟紫色玫瑰,亲自为母亲打扇子,温太太也擦了擦汗:“今日真是热,这时晌就该用冰了。”
“我已经吩咐他们在各厅都摆上了,连那些防暑药丸也都备好了。”西子轻轻道。
“等厅里的人差不多坐满了,我就进去招待她们,”温太太今日虽累,但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你一会儿就去为献舞做准备,不必为这边操心。秋怡虽不方便迎客,一会儿倒是可以陪着我同客人们寒暄说笑。”
西子点点头:“我最后一个跳舞,前头排了好几个人呢,不急。”说着又向花厅里张一张:“厅里差不多坐了一半儿客人,娘还是去里面张罗吧,也好凉快凉快,不然身子要吃不消了。”
温太太感慨女儿的懂事孝顺,又听见厅里有相熟的太太们招呼自己过去,便吩咐丫头们道:“在门口也用上些冰,别热着了姑娘,记得让姑娘吃些人丹。”
待温太太进了花厅,却见许多年轻太太们都在翻阅请帖册子,温太太便笑道:“今日都是来玩儿的,大伙莫非要做回女学生不成?!一个个低着头儿,又是看又是念的,难不成还要考女状元吗?!”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一位相熟的太太便凑趣儿道:“要论这穿衣打扮的状元,西子论第二,只怕没有人敢争第一!”
又有一位携女儿来的太太翻开册子道:“听说温姑娘从头到脚这一身,都是从海意阁定制的呢!”说着又凑近温太太道:“这帖子上写的可都是真的?令千金的装扮真的全都是海意阁做的?”
“也不全然,”温太太表情严肃地开了个玩笑,“我闺女头上的玫瑰花儿可都是我们家自个儿种的呢!”
说得众人又笑起来,温太太坐到唐老太太身边:“有海意阁的老祖宗作证,我说的可没半句瞎话!”
唐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合该他们家办这么大的宴,瞧瞧这当家的主母,又有人才,又有口才,还能生儿子!”
一句话说的太太们都哄笑起来,借着厅中雪槛冰盘的凉意,心情也分外舒爽。
女孩子们却不爱同大人们一起凑热闹,有的在翻阅请帖册子,有的坐在一起说悄悄话,偷偷望一眼花厅门前亭亭玉立的西子,埋头讨论着她凉艳的妆容,她罕见的衣裙,她鬓间颜色奇美的玫瑰花,她那缀着轻绡剪成的无数小花朵的披帛
在座的每一个女孩子都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玫瑰宴结束之后,自己第一个所奔赴的地点就是海意阁。
温西子自己也很喜欢这一身流云变的衣裳:从肩部清清的蓝色过渡到浥浥的蓝紫色,蓝紫色逐步加深,变成最深邃的纯紫色,以同色的纯紫穗带束住纤腰,裙子则渐渐演变成朱紫色,又过渡到藕荷,裙摆则是淡淡如烟的玫瑰灰
西子至今记得瑛园当时的话“紫色是由蓝色与红色组成的,是一种冷与暖的叠加,为了搭配烟紫色玫瑰,我们可以从清凉的蓝色开始,次第安排整个衣身的颜色渐变,从凉到暖,从清到艳,我想,这应该会是一件让人过目不忘的流云变。”
西子不得不承认,瑛园在某些方面非常天才,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思维,以及敢作敢为的胆量。
想到这里,非常庆幸自己结交到了瑛园这个挚友
如今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并非所有的女客都会来西花厅,毕竟玫瑰宴的整体安排是:所有的宾客自由行动,愿意看戏的看戏,愿以赏舞的赏舞,愿意吟诗作赋,下棋弄琴,玩牌射鸭,皆可,即使贪玩错过了吃饭,几个厨房也随时给准备着各种佳肴点心,绝不会冷落了每一位客人。
西子正准备进花厅与客人们打个招呼,忽而听见前面不远处似有争吵之声,便急忙带着丫头赶过去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