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的声音被淹没在采莲曲中:“别人笑我太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西子听了一阵,也不知该听哪一个,后来见笑笑似乎也在怔怔地听那采莲曲,便道:“船歌还是新鲜一些好听,她们不是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就是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已经唱了几百年还不知疲倦。依我说,那青若笠,绿蓑衣便是好的,荻花秋,潇湘夜也是好的。”
笑笑喝了一口立秋饮料“香薷饮”,怔了怔,船歌?在自己的认知里,船歌不都该是这样的么
妹妹你坐船头哦吼,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那上官公子的萧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却是和着采莲女的歌声吹奏的。箫声吹过一段后,却有另一段箫声奏起,也是和着采莲女的歌声,只是后者的箫声更加婉转。
“这一段就平凡多了。”西子评价道。
的确后面的这段箫声虽说也动听,但显然不及上官公子的箫声传神。
很快,上官公子的箫声又起来了。
“这两个人赛着吹箫呢!”正在叠荷叶的一个十一二岁的采莲女笑道。
不,在笑笑听来,这两人更像是一种互问互答,仔细倾听的话,两段此起彼伏的箫声竟有依依缠绵之意。
隐藏在莲叶间的那些采莲女的歌声也恰恰唱道:“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西子听了一阵,促狭地冲笑笑眨眨眼睛:“看来上官公子找到意中人了,这两个人似乎在彼此试探呢。”
不,听起来似乎过了试探期,已经到了深度互撩的状态。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魏子远的一张脸完全绿了。
连最小的儿子沣哥儿都听出来了:“那两个船上吹箫的人在一唱一和呢!”
瑞彩也抿嘴一笑:“上官公子这回可找到知音了!看不远处那只漂亮的画舫上,定然有一位妙人在吹箫应和呢。”
魏太太将切好的蜜瓜递给魏子远:“既然说那上官公子颇多算计,那咱们日后少跟他打交道便是了。你前些日子邀他来咱们家,那年轻人还求着我给他说媒呢!还说不拘什么家世财力,只要是身世清白的好女儿,家里清贫一些也无妨。”说着偷偷看了一眼瑞彩,轻声在丈夫耳边道:“我还说给咱们瑞姐儿留意着些呢。”
魏子远快气炸了:“万万不可!那蛇蝎虎狼一般的人,想把我的人全算计了去!”
魏太太怔在当场:“他算计了谁去?”
魏子远快憋疯了,想摔东西想骂人,想狠狠发泄一通,却还不能当着妻儿的面说什么,此刻恨不能拿脑袋去撞船柱子。
幸好身边的长随是个机灵的,急忙回太太道:“老爷说的是庄子上的一位养蚕师傅。”
“哪个师傅?”魏太太此刻不表现一下关心反倒不正常,“咱们蚕场的师傅我大多认识,那个上官玉想要算计了谁去?”
魏子远狠狠地望着远处那艘缓缓接近上官玉画舫的“花晨月夕”那是自己专门给浣娘租的画舫!
魏子远大张着嘴,不停地吸气,就好像跳到了岸上的鱼儿,恨不得把腮帮子都乍起来拼命呼吸。气死了,气死了,老子快被气死了。
“这是怎么的了?”魏太太急忙帮丈夫抚着胸口顺气,“刚才还好好儿的呢,这个天杀的上官玉也真是,咱们将他视为生意伙伴,他却恩将仇报来撬咱们庄子的师傅!”
“恩将仇报!天杀的!”魏子远借着妻子的口吻也赶紧骂两句出气。
心里一面恨那奸夫上官玉,一面恨那浣娘,更恨的是自己引狼入室!
想当初惬园的那一场乔迁之宴,引起了浣娘的强烈不满,娇嗔着也要在她的风菏苑办一场宴。
自己拗不过美妾,便叫上了两三位至交好友,又想起那上官玉所做的棉纱与茶叶生意都与自己有关,且为人风流擅长吹箫,倒是可以在宴上为大家吹奏一曲以助雅兴,说不定能博得浣娘的开心,于是便给上官玉也下了帖子。
谁知道连春心都被勾起来了。
想起这些,魏子远的后槽牙就咬得嘎吱嘎吱响。
追忆到更早,那一晚坐着“花晨月夕”游夜湖,居心叵测的上官玉在船上写了许多风骚的字帘,经风一吹全都刮在了自己的画舫上,浣娘当时便喜欢得紧,又是夸字又是夸诗又是夸箫,自己当时还傻呵呵地说认得此人,魏子远暗暗地捶了捶心口,恨不能吐出一口老血。
风荷苑的宴上,众人都吃醉了,浣娘向那上官玉讨教吹箫技法,据家奴说,两人聊了有一个多时辰,且身子越挨越近
魏子远那时才留了心,自己最清楚浣娘知书达理的表面之下,是怎样一副骚狐狸的样子。
直到方才获悉,两人竟偷偷有了书信往来,今日在星纹湖,两人便是约好了一起游湖伺机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