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自己拿捏得太过了?若让新娘子下不来台就不好了。
一时又觉得难得自己今日高兴,自去年腊月,心就像是埋进了一潭死水,今日这一番艳俗的热闹反倒令心里泛起波澜。
正自胡思乱想着,突然轿门帘被刷的掀开了,只觉得一阵暗香传来,便见一大团耀眼的红颜色闯进了眸子竟是好大一枝红梅花!
幼清心儿怦怦跳起来,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花更多的,是望着持花的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必听旁人议论,幼清也知道,他定然是今日喜宴上最好看的人。
好看到
幼清蹙眉想了想。
好看到只有他才配拿梅花。
这世间谁也不配。
只他配。
他面容有些清冷,但却是那种晶莹的冷,像是山巅的雪。眸子一动,嘴角一扬,那雪就化作了春水,将幼清的世界淹没,甚至将整个苏州淹没。
他笑一笑:“我带你去梅林。”
幼清有千言万语要说,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
后来也不知怎样恍恍惚惚地下了轿,手里拿着他给的那一枝梅花,昏昏然又欣欣然地,跟着他进了大门,旁边的喧闹都化作了寂静,旁边的艳丽都化作了虚无,只有眼前少年的背影,披着银狐斗篷的背影。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幼清只要看到披着银狐斗篷的人,都会误认作是他。
事后还知道,那片梅林实则很也不过十几棵梅树罢了,但当时却觉得很大很大,仿佛一天一地都是梅花!
少年也不说话,只立在幼清身旁看梅花。
那一刻很短暂,却又很长久。
直到梅林边上走过来自家的表姐们,幼清才知道这一场赏梅之事就要结束了。
语无伦次地跟他说:“因为家里把红梅花都砍掉了,所以才想看红梅!还有因为”
“好看吗?”他一开口,世界就静了。
“好看。”幼清本来还想说,因为去年腊月,自己的亲姐姐碰死在一棵红梅树边,家里从此就不让种红梅了。自己今日并非任性,只是思念姐姐。
这些都没来得及说,他就笑了笑,离开了。
幼清只恨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或多或少想起他的样子来。
直到回了京都,也还是会想起他。
时间过得久了,这个人渐渐就活成了自己梦里的人。
几年后的一日,也是大正月里,街上还挂着上元节未撤下来的灯笼。
那场景,就和表姐出嫁那一日一样。
幼清在木琴巷的一间脂粉铺子买胭脂,猝不及防的,就遇见了他。
还是那般清绝的面容,是那样晶莹的冷。
他礼貌地对自己笑了笑,就去给另一位客人介绍香露了。
幼清半天挪不开脚步,内心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惊喜之后,却又泛起一阵落寞。
他更加好看了。
自己却日渐平凡。
有时候,相见倒不如不见。
幼清酸楚的浅笑,他不记得自己,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但那一枝梅花,却一直留着。
已经是枯枝了,被格外珍重地养在一个青花瓷的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