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并非我们自家的,有何不便,”船儿渐渐靠近,这才看清了对面小舟上是个面目清秀的小童,那小童给众人行了个礼:“我家主人正在岛上赏月,如今有自家酿的松花酒一壶送给有缘人。”
“实在不敢当。”叶蜡见笑笑点了点头,便笑着接过那一壶松花酒。
笑笑便扶着小笛儿准备上岛,见叶蜡似有迟疑,便安抚其道:“岛上的这一位是我的老朋友,不必担忧。”
叶蜡便点了头,与那小童留在船上。
笑笑甫一踏上岛,便听见了脚下松针细琐的声音,周围万籁俱寂,一座小岛便成一个世界。
笑笑从未见过这样小的岛,不过就和自己的院子一般大,岛上只有一棵巨大的松树,张开的树冠几乎覆盖了整片岛屿。
琥珀色的角灯系在松树上,有人就坐在这树下饮酒,宽大的衣袍在月色和角灯下仿佛焦糖色。
换做别人那便是棕色赭色橡色驼色,若是他,就成了秋日里最深暖的焦糖色。
笑笑走上前去:“先生可需要些下酒菜?”
那人回过头来,眼中有些讶异,随即便被微笑所替代:“圆月果能带来意外之喜。”
“先生也不问问下酒菜是什么。”笑笑将手里的手巾包裹打开。
“笑笑给的,总是最好的。”那人用酒壶为笑笑也倒上一小盏。
小笛儿就在不远处站着,刚才还有些担心,但一见到此人的样子,那些担心就慢慢消散了。看着两人交谈的样子,似乎真是多年的故交。
而且此人和姑娘一样,一看就是那种心里很有谱的人,这种人是永远不会做出荒唐事的。
被小笛儿如此信任着的宫八声,此刻的目光里泛着焦糖色的暖意:“无花果总爱跑来凑热闹。”
“上一回是下雨天,这一回又是中秋夜,看来这无花果才是幸运果呢。”笑笑很自然地坐下来,将那手巾展开铺在地上,二十几个胖胖的无花果就老老实实地堆在一起。
“笑笑是出来走月亮的?”宫八声随口问一声。
“嗯。”笑笑便随口应一声,一时又觉得宫八声这个人真是有很多很多的剖面,有时活在人们神秘的口口相传里,有时活在精心窨制的荷香茶包里,有时又活在一个孤单寂寞的小岛上,这岛上仅有一棵树,一个人,一壶酒。
笑笑望着远处湖面上那座朦胧的蓝色馀音岛,很多人花重金只想去那岛上见宫八声一面,却不知这位神秘偶像正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赏月独饮。
“走月亮要怎样走?”宫八声好奇问道。
“反正是要过桥的,据说要过三座桥才算走完,也有的女子要走上一晚上,过很多桥还不能重样儿,这也是很考验智慧和体力的。”笑笑认真答道。
“唔。”宫八声一副认为很难很难的样子。
“说起来这是南方水乡才有的习俗,毕竟那里的水多桥多嘛!幸好咱们京都有护城河,还有城内河道,又有星纹湖,上面的桥更是数不清。”笑笑话多起来,饮一口酒才发觉是香雪酒,“我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圆圆的小酒盏里盛着雪白的酒,仿佛一个小小的月亮面,将那盏酒对着天上的月亮看,雪白的酒里就盛着一个小小亮亮的月亮。
“不似李白的酒澄澈。”宫八声一笑。
笑笑想了想:“我听过一首很妙的诗: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笑笑念着这首诗,脸不红心不跳,只觉得那一盏香雪酒像是一碗雪,再配上一年中最美的月色,抬头看看宫八声,再加上一个这样好看的人。
宫八声认真咀嚼着这首诗:“笑笑总能带来最好的。”
笑笑的双眸中闪烁着月光和水光:“这首诗的作者叫余光中,我很喜欢他的诗。”
宫八声并不去问余光中是谁,也并不去问这首诗为何韵律如此罕见,而是认认真真地道:“等下了大雪,就去赏月。”
“好!”笑笑认为自己总有机会出来的。
又听那宫八声问道:“走月亮为何要过桥?”
他还真爱动脑筋,笑笑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此刻也不由认真思索起来,望了望远处湖上的拱桥,突然灵机一动:“你看,那半圆的拱桥,再加上水中的倒影,像什么?”
宫八声望着笑笑所指的地方,由于被远处行船遮挡,便左右歪头认真看了半天:“真像个月亮。”
走月亮原来就是这么来的笑笑为自己的想法点了个赞。
“我方才听到你们乐馆的阴卅八樵唱歌了,非常好听。”笑笑和宫八声分享自己今日的音乐心得。
若是换作旁人,宫八声定然懒得纠正其错误,但今天却心情很好地指出:“那是阴卅六樵。”
“记混了?那卅八是谁呢?”
“是公孙卅八康。”
“没有简称吗?”
“康。”
由繁入简,如此直接。
宫八声还补充一句:“因康国音乐精深,他便很喜欢自己的简称。”
笑笑很快乐地双手捧着酒盏喝香雪酒,雪白的丝斗篷大大展开,上面绣了一树影影绰绰的丝木棉。
“对了,宫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个事儿?”
“问。”
“如果有一个人,沉迷于无声地弹琴,那说明了什么?”笑笑认为这个问题可以问问宫八声。
“只要拨动琴弦,就会发出声音。”
“若是拨动了琴弦,却没有发出声音呢?会不会有可能是在练习指法什么的。”笑笑揣测。
“不会。”宫八声难得严肃的望着笑笑,“看来,笑笑也听到刚才湖上传来的琴语了。”
“琴语?”笑笑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