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芙蓉将剩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口中,边嚼着边道:“姐姐还是先操心自己吧,八个陪嫁丫头,各有各的吃相,总会有一两个骨头轻下嘴狠的反正范家家大业大,爷们胸襟宽广,怎么吃都吃不穷。”
还未等二姑娘发作,澹台芙蓉就扑哧笑了,瞟一眼那两个狐媚子似的丫鬟:“你们就甩开了腮帮子,可劲儿吃呗”
二姑娘摇着销金团扇,硬生生压住了火气:“虽说是商贾之家,但小妹好歹也是闺阁里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却叫那媳妇婆子们脸上都臊得慌。”
澹台芙蓉盯着点心盘子:“说好了边吃边聊,我方才说的就是个吃,也不知二姐姐给听成什么了?”
“都住口吧,”澹台太太一声令下,“从小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着谁!两个糊涂虫,殊不知姐妹们齐心比那兄弟齐心还重要,那些姐妹情深的,出了嫁还都互相帮衬着,生意也就互相抬着做起来了。”
澹台芙蓉淡淡一笑:“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又不是不认这个姐姐。只是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敢高攀。”
“范家和蒙家本就是通家之好,若都能与咱们家联姻,那就形成了商界稳固的铁三角,谁也撼动不了。”二姑娘抛开了个人情绪,此刻耐得性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起来,嗣周也是看着芙蓉长大的,同那蒙七又是发连他都说,这两家不走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澹台芙蓉心下一哂:看来范家是有求于蒙家了,便想着用这个法子将自家与蒙家绑在一起。
“范二爷看着我长大的?”芙蓉见招拆招,“我就光记着他冲我扔石子儿了,到现在我后脑勺还留了个小坑呢!还有那个蒙七爷,差点儿用箭射死我的猫!”
澹台太太摆了摆手,深知这些纨绔子弟小时候都是顽劣性子:“你若不依也就罢了,反正不能嫁给姓宁的小贩子!”
提起姓宁的,澹台太太就气得慌,恨不得这穷小子死在战场上回不来偏偏人家全须全尾儿的回来了,还把闺女的魂儿也勾去了!那些小商小贩儿的,自小学的就是那一套市井泼皮,钻营来钻营去,惯会使小坏!
二姑娘芍药品了口茶,口中的话就换了个腔调:“既然人家相看两不厌,咱们也不好硬拦着你那个宁公子怎么没动静了?咱们澹台家总不能把嫡姑娘嫁给个没名没姓的人家吧?”
澹台芙蓉正想着怎样回答更为妥当,便见二姐姐噗嗤笑了:“宁公子这个人吧,我也算半个老相识做事总是影影绰绰的不够坦荡,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无论怎样遮着盖着也还是没有,何必自欺欺人。”
澹台太太也叹了口气:“这个人倒打的一手好算盘,咱们家总不能亏待了自家姑娘,该陪嫁的铺子田产还得往里搭唉,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
这件事情简直不能想,一想就吊不上气来,这门亲是若是成了,那可是修成了千年的孽缘,自家闺女吃了大亏,澹台家族也丢了大人。澹台老爷不是没派人查过宁家的底,偏偏左查右查也查不到,可见是小成了蝼蚁低进了尘埃,连一撮土都扬不起来。
澹台太太忽而又拉起小女儿的手,正色道,“你一定要把紧了自己的嫁妆,一旦开了口子,那一家子就能把你吃得毛都不剩!”
澹台芙蓉用指甲刮着团扇,几乎刮脱了丝,抬起脸来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傲娇样:“我不管,反正我是澹台家的女儿,如今咱们家的掌家人是曾祖父,他老人家的话又经过了族里的鉴证,怕是谁也推翻不得的。十万两银子,三间立得住的铺子,只要具备这两个条件就能嫁。”
二姑娘咯咯笑起来,仿佛从没听过这样有趣的笑话:“三间铺子易得,什么包子铺啊馒头铺的,都算是铺子但要立得住可就不好说,这一年怎么也得有小一万两银子的进项吧?”
澹台芙蓉往炕边一靠,随手拿起一本看官集萃来翻着:“等父亲从杭州回来,宁公子自会前来拜见。”
二姑娘一下子抓住话头:“这话我们可记住了,父亲八月份就能回,到时候宁大公子可别缩头不敢见人!”说着又摇了摇扇子,扇出一股股的香风,“到时候让嗣周也过来,毕竟是未来的连襟儿呢,总得见个面才是。”
“好啊,认识一下也好”澹台芙蓉仰在大迎枕上开始看杂志,最近练就了好功夫,只要不想听的话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全当耳旁风。
此刻就是这样,母亲和姐姐的话就跟蚊子似的,嘤嘤嘤地就飘过去了,完全不影响自己看杂志。
芙蓉知道宁公子使了十二分的力,才会把第一期杂志办得这样有声有色,居然请到了京都的不少名人来推荐,这些文章的原作者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究竟也不知他是怎样陪着笑脸使着银子去谈妥这些的。
杂志上的广告都是现成的,有海意阁成衣,有温氏香露,有惊鸿相馆的夏季写真朋友们也帮了不少忙。
广告的最后一页,是最近的一款流行饼干,黑色的可可饼干夹着白色奶油,名字居然叫了“皇家可趣”,也不知这么忤逆的名字当初是怎样通过的广告上还说:整个皇宫都爱吃的饼干
芙蓉想想都后怕,万一皇宫较起真儿来可不是好玩的,等见了面得说说他,广告词儿不能乱编。
微微收回了心神,就听见二姐姐正在跟母亲讲她的嫁衣和凤冠:“嗣周非要用大珠子,依我说大的小的匀起来用,只要是纯圆的就是了,他偏偏选的都是拇指肚大的南海珍珠,算起来得有上百颗。”
“女人出嫁是大事,用最好的也应当,何况我女儿又这样端庄矜贵,合该用最好的凤冠霞帔!”澹台太太见惯了大场面,自然气粗。
冷不防小女儿突然直冲冲地插了一句嘴:“娘,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您不必担心我!”
澹台太太一怔,便是一声长长的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