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达酒楼是人族中名声最盛的一家,分店遍布南北两境,甚至还开到了妖魔两境。这千达酒楼的东家是人族的首富叶家,李去疾班上的少女叶绾便是叶家的长房千金。 王马克到了千达酒楼后,就开始打趣起李去疾来:“我说李老师,如果你跟你们班上的叶绾同学搞好了关系,我们来这千达酒楼吃饭喝酒哪里还需花这冤枉银子?” 李去疾道:“我们教书育人,有月银拿便足矣,哪里还敢再得学生恩惠?” “我们辛辛苦苦教书,做学生的孝敬孝敬我们,谢谢师恩,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再说一顿酒钱饭钱,对富可敌国的叶家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九牛一毛都不止,应该是九万牛一毛。” 李去疾只是微笑,不再辩驳。 千达酒楼虽是名楼,但楼里饭菜美酒定价也算公道,故而客似云来,多数时候座无虚席,三位老师运势算好,到时还有余位,落座后,王马克驾轻就熟地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三杯醉生梦死。 西洲的魔族和妖族喝酒用的基本是玻璃杯,而东洲人族寻常情况下,都是将酒从壶里倒入雅致的瓷酒杯中,细品慢尝。 这醉生梦死乃魔族鸡尾酒,是由多种酒调制而成,魔族酒自然当装入魔族式样的酒杯中,故而上桌的不是酒壶,而是三个高脚玻璃杯。杯中的酒鲜红如血,血中浮着黑丝,似抓痕,又似裂缝,瞧着让人惊叹,又让人感到几分寒意。 李去疾瞧了许久,赞道:“好一杯醉生梦死,光看其色,便让人不禁想到神话中的海伦女王,爱欲痴狂,杀戮缠身,最终得非所愿,徒留下满手鲜血。” 说话间,不知死活已经面无表情地一口干完,无多大感觉。 他向来不爱魔族的鸡尾酒,认为酒应当纯粹,各种酒混杂一起,味道古怪不言,反倒失了每种酒不同的滋味,变得不伦不类。但王马克这个魔族,却是爱极了鸡尾酒。于是这一人一魔便做了一个约定,每回来喝酒时,不知死活先陪王马克饮几杯鸡尾酒,饮完后,再点人族的烈酒,开坛畅饮,不醉不休。 王马克怪责道:“不知老师连个杯都不碰,就喝了。” 平日里喝酒,不知死活都会同王马克干杯,但今日有李去疾在,他实不愿同李去疾碰杯,便先饮为敬。 王马克端起酒杯,极为优雅地品了一口,尽显魔族绅士风范,不知晓还以为他是魔族里面的贵族,而非只能住在学院寝室的贫穷老师。酒入舌尖,逗留许久,酒香盈满嘴,王马克才舍得将这口酒咽了下去。 随后,王马克极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哎呀呀,这醉生梦死,名字取得唬人,调制得也不怎么样。就是寻常的伏特加、龙舌兰混在了一起,再加上番茄汁。” 王马克舌头极为灵敏,仅品了一口,便能从中说出其间所添之酒。 李去疾听王马克报酒名时,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见王马克说完,马上摇头道:“马克老师似乎还漏了一种酒。” “漏了什么?” 李去疾话还未出口,就听见熟悉的男声。 “当真是巧,没料到在此处碰见了三位老师。”两人一魔闻声抬头,只见两位中年男子,开口说话的那位今日未穿道袍,正是天班的算术老师蒋明退,至于他身旁的那位男子,李去疾倒未曾见过。 那男子年岁和蒋明退相仿,身材健壮,宽脸宽额,鼻大且挺,有股英气,但尚还称不上英俊。不知死活见到蒋明退时,表情还尚可,待见到这位男子时,神情便略微生了些变化。 紧接着,皇家学院的同僚之间,相互寒暄了一番,李去疾问道:“不知这位老师是……” 蒋明退笑道:“这位不是老师,是我们学院护安队的蓝队长,皇家学院历年来几乎无意外之事发生,全赖蓝队长所带领的护安队队员们日夜护卫着我们学院。 李去疾来学院几日了,偶尔会见到几位护安队的队员,都是些年轻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统一的深蓝色劲装,腰间佩剑,面无表情,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蓝队长听蒋明退介绍完自己后,客气地对李去疾笑道:“蓝巴府。” 李去疾道:“蓝队长的名可是‘巴山天府’的巴府二字。” 蓝巴府大笑道:“不愧是李老师呀,这一听音,就能猜得出字来呀。”似想起旁事,转而道:“不知老师,今日不该你当值吗?” “我明日当值。” 蓝巴府脸上还是在笑,道:“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呀。” 李去疾发觉这位蓝队长,不论说什么,都极爱在一句话后加一个‘呀’字,这队长看着高大威猛,可一开口说话,便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几人又和气地谈了几句,蒋明退和蓝巴府便告退,跑去远处的桌坐下了。 两人走后,李去疾道:“这蒋老师和蓝队长也是两位妙人。” 王马克喝了口酒,道:“李老师,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可别被这两人和气的表象给骗了。” 李去疾愣了愣。 王马克朝蒋明退和蓝巴府那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我们学院的老师里面本来也没几个好东西。” 李去疾闻后,想了想那日初遇蒋明退,便见他替迟到学生求情,当下对此人好感大生,后来两人同行,一路也算谈得来,加之天班的算术课上,李去疾又见蒋明退板书认真,讲得仔细,便更认定了他是一位好老师。 如今听王马克一说,李去疾又想到了那日课上蒋明退叫的是马有志,上去作答的是乐冲,可蒋明退却丝毫不觉古怪。由此可见,天班的那场戏,蒋明退是知道的,他知道后,非但不阻止,还配合那群孩子的演出,一起来愚弄李去疾。 李去疾后又觉自己并无理由怪责蒋明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去得罪天班的那群学生。想到这里,李去疾不禁又念及不知死活和王马克两者的好,欣喜之下,又饮了一口,酒入舌尖,如王马克所言,这醉生梦死味道平平。 李去疾打趣道:“看来喝完这醉生梦死,并不会让人失去记忆。” “因为几位公子没有喝到真的醉生梦死。” 李去疾寻声抬头,见他们桌前站了一位穿着考究的侍者,脸露得体笑容。 李去疾奇道:“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能让人忘记一切的醉生梦死?” 侍者笑而不答。 李去疾更奇,连不知死活也抬起了头,瞧向侍者。如若这不是在千达酒楼,王马克一定会把这侍者当成江湖骗子,糊弄一番后,再撵走。 侍者又道:“不知三位可愿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