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桥边两尺见方的平台两端连着石阶,供村民洗菜、洗衣、挑水而用,石阶由岩石筑成,常年经河水冲刷,光滑平坦。
到了临水的石阶前,小雪莲便将水芹菜都倒在石头上,先把篮筐冲洗干净,又拘了几捧水冲洗眼前的石头,然后清洗水芹菜,清洗好的水芹菜直接摆放进篮子里。
小雪莲正往篮子里摆放水芹菜,桥上传来“吁”的一声后,就只见一颗小石头在自己的身前溅起水花。
小雪莲抬起头来,看见石桥上有一个身穿绯色官袍头戴硬翅幞头弱冠之年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左腰处挂着佩刀,刀柄朝前,后背斜挂着箭囊,露出簇红的箭羽。此时正开口询问,“小娘子,请问,此去清河县衙,尚有几里路,从哪条路前去?”
只因桥头是个十字路口,不识路之人,确实容易混淆,虽然此时徐景湛不急着赶路,但也不想把时间消耗在寻路上。
此官差乃忠勇王府嫡二子,有从龙之功,现任明里是御前侍卫,暗里帮着官家查处贪官污吏。
徐景湛前来清河县,是来暗查清河县提举盐司与私贩者串通私卖官盐,并贩卖至境外一案。
“天下之赋,盐利其半”,可见盐之利润。这提举盐司被利所蒙蔽胆大妄为,纵令私煎,譬如本遇一日雨,乃妄作三日申报。若一季之间十日雨,则一场私煎十万斤。
徐景湛被派来查探,因才刚志学之年,那常平台竟小瞧了他,想用重金收买他,连天家私下里都喊他一声“臭狐狸“,此次查案天家不仅应他一万两重金,更要将京城里一处豪华别院送与他。有这些个动力,他自是不遗余力。
令提举盐司等人料想不到的是,徐景湛貌似不耐烦的应酬间,早将证据收集齐全,派了暗卫送回京中。他自己则留下虚与委蛇,如今已数十日过去,懒怠再看这些贪婪的嘴脸,便悄悄收拾行囊离开。
因为不想惹人注意,徐景湛只身而出,而恰好他有不识路的毛病,于是纵马跑到杏花村和桃花村前的小清河便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小雪莲放下手里之物,起身甩手,拱手福了福,对着徐景湛道“小将军万福。”
徐景湛微笑点头,算作回礼。小雪莲接着说:“将军可由此路向东直行,20里地外,就是清河县城。”
说完小雪莲又蹲身将剩下的水芹菜都装进菜篮里,走上桥头,指着官道告诉徐景湛:“一里处的下坡有岔道,顺着右手边的道路,不要左拐,向东南行就可。”
此时徐景湛也下了马,牵着马走到桥头,离小雪莲一米距离,看着眼前的女娃,髫年的样子,头发乌黑,梳着双平髻,鹅蛋脸,眉毛弯弯,眼眸明亮,穿着鹅黄色的交领襦裙,说话带着笑,声音像黄莺打蹄,清清脆脆,大方可爱。不像家里的那些庶姐庶妹扭扭捏捏拿腔作势。
徐景湛想要打赏这可爱的小娘子,却因怀里无碎银,便摘下随身戴的玉佩,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将玉佩放置其中,看内里尚有几个金银锞子,一同递给小雪莲,口中说到,“多谢小娘子。”
小雪莲忙推辞道:“万万不可,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徐景湛笑着翻身上马,打马前,将荷包一丢,便落到小雪莲的菜篮子里,等小雪莲反应过来,那边已然策马扬鞭而去。
随风飘来一席话让小雪莲哭笑不得:“小娘子若不喜这玉佩,便拿到清河县裕通典铺找徐掌柜换些银两。”
徐景湛此时这一块玉佩值几百两银,对于小雪莲来说确实是巨资,但却因这玉佩让小雪莲遭了祸事,以至于在将来对于“异世”穿来的雪莲来说,“百两银”只是毛毛雨。
此时辰时过半,村民们大都在地里耕作,惊蛰过后就要春耕,义塾也给学生们放了七天的春耕假。
二房的儿郎无需春耕假,姜清时原本是要给姜七郎和小六郎单独授课,只是学生都放假了,这叔侄俩便有些坐不住,姜清时只好也给这二人放了三天假。
得了闲的姜清时就在自家后院菜地里翻地,家里良田十五亩,给老宅种着,出粮时,四六分成。老宅人多,留六成。
其实姜员外有意让家中的佃户帮着耕种,七三分成便可,但姜清时重亲情,便回绝了姜员外的好意。
而山上林地由姜管家带人管理,木柴不定时的送到雪莲家,林间土地种些粟米(小米)、黍米(大黄米)、菽(豆子)、小麦,也种几亩大麦留喂牛马,出产也尽送家中。
雪莲很庆幸带着原主的记忆,回忆至此,或许是小雪莲的魂魄尚未走远,让姜雪莲感受到记忆中掺杂的骤然跌入冰凉的河水中,心慌意乱被水呛到的恐慌感,那窒息的感觉萦绕不去,后背虽挨着火墙,但却一阵阵的发冷,便不自觉地喊道:“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