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闹了,阿央。”千玉屑拍开抵着下巴的玉扇,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若被有心人看到,于你之名誉,并不太好。” “看到就看到呗,吾是无所谓,”见好就收,醉央旋身离开,施施然地落座,只是手中还拿着千玉屑的扇子把玩着。“还是说,对于皇兄取消你我婚约之事,你至今耿耿于怀?” 千玉屑提手给醉央倒了一杯茶,杯中茶色摇漾,映着那双瞳眸思绪不明。“并无。” “是吾悔婚在先,与皇兄无关。你知道的,”醉央接过千玉屑递来的茶,移到嘴边。“吾一直当你是好友,一直是。” 所以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可能。 未言尽的话,事实上两人已心知肚明。千玉屑凝着醉央,后而勾起一抹不明其意的弧度。“吾知道。当年之事若非情势所迫,如你个性,不会如此轻率地应下。既然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不提也罢了。”一片红花落了下来,正好飘入了茶水中,艳得醉人。“你在外域这些年,过得如何?” ……如何吗?醉央托着腮,突然有些恍惚。命运似乎被谱写了一般,若是以欢喜开的头,那么注定是以悲剧终了场,那些往事,如同一根刺狠狠地深扎在心口,她从不愿提起,是因为……心会疼。 醉央摇了摇头。“还好啦,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你看,是不是很适合吾?” “哈。”千玉屑不是没捕捉到那双澄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怅然,心细如他并没有揭穿,而是附和着。“很适合。” “好啦好啦,也就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了,吾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醉央敲敲脑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嗯……何事?” “吾欲离开珈罗殿之时,曾见过一个人,”醉央单手托着腮帮,努力回想着当日所见。“金发,面上覆具,气息疏离,嗯……还有一只形影不离的异马……” “那是说太岁。”未及醉央说完,千玉屑便开了口。 “说太岁?吾未曾在宫中见过他……” “你离去多年,不识他也是自然,”千玉屑淡淡地开口,“他本是一名玈人,但因不凡的武学与智慧深得王器重,后将他揽入麾下,”千玉屑抬眸看了醉央一眼。“在你离开森狱之后。” “哦……”醉央笑容有些尴尬。“如此……” “王召见他,必有要事。阿央,”千玉屑蓦然间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与着王平起平坐的你本该知道,只是……” “嗯?”醉央只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迎面袭来。 千玉屑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她久久不言,久得她不耐之刻,千玉屑终于开了金口。 “王……” 珈罗殿里寂静依然,掌权者眼中流露着不明的心思,批着一卷又一卷即将被注定命运的奏折。直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王者才抬眼一看,便收了回去。 一阵旋风刮过,阎王只觉得眼前一闪,然后眨眼就看到了醉央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阎王:…… 下一秒阎王反手就是一个暴栗。 醉央反手抽出四十米大刀挡了下去,撇撇嘴。“皇兄长得眉清目秀的,果然耐看。” “……”……眉清目秀你妹夫……等等,他目前连个看得上眼的妹夫都没有呢……他是不是更庆幸这货从外域回来的时候没带个男人……人类不足入他眼,即便将来要为醉央再择夫婿,那也应是可与皇族相提并论之人,定不是这般蝼蚁之辈。当年若不是情势所逼,他才不会让醉央与千玉屑联姻呢……掌权之后,以国相之位取消婚约之实,这笔交易更值得,不是吗? 不过,再让她到处乱跑,说不定哪天真带回一个不入他眼的男人……于是阎王大掌一拍到醉央脑瓜上,打发其去了稳固五大晶灵之事。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她事做,省得她三天两头往外域跑,再来又是千年百载一副被人抛弃一般的鬼样子回来…… 当然阎王不会告诉她,其实五大晶灵之中并非全数心甘情愿地归顺于他,自他掌权那一日的盛宴上,他早已一目了然。谁忠谁佞,谁真谁假,何人该留,何人不该留,心中早有定数。留下他们的命,自然有他的盘算。只是五大晶灵对于森狱来说非同小可,若不是此因,他早已将不服者诛灭九族。让醉央前去之时,他早已做好了另一种打算。 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可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此行如何?”阎王收回手,同时斜睨了醉央一眼。 “安啦安啦,有吾未央大人出马,哪有不服的~”醉央将四十米长刀插回鞘中,又掏出了四十米长的魔罗天章,一脸笑嘻嘻很是欠揍。“皇兄,还你~” “……”所以你是哪时侯偷出去的?! “不过皇兄,”醉央指尖摩擦着魔罗天章锋利的刃面,漫不经心地开口。“三阳同天,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呢……” 听罢,阎王的眼神骤然阴冷。“千玉屑告知你的?” “那又怎样!”醉央火气顿时也炸了起来。不愧是同胞兄妹,一瞬间两人剑拔弩张,气势并不输于对方。 “为兄所行,必有吾之理由,你不必知道,也不用知道。”阎王怒而拂袖,背过身对着醉央冷冷开口。 “醉央记得皇兄说过,若有朝一日得天下,便好好治理森狱这片土地,□□治国,裕国足民,不出兵征伐,亦不让外敌来犯。可是……” “够了!燕雀怎知鸿鹄之志!小妹,你太善良了,若你走到为兄这个位置,你就会明白,何为政,何为权,又何为益。有些事情,吾不得不为之。” “但战争会流血,会死人……”醉央低下头,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片厮杀声,那深埋在记忆里的满目殷红,顷刻间铺天盖地而来。 “战争本就会流血,自然也会死人。”阎王侧过头,淡淡地看了醉央一眼。“在权海中打滚,初心这种东西,早已不复存在了。”回过头,阎王径直离去,直到殿门关上的那刻,一句淡然之语,飘入了醉央耳中。 “为兄所行,皆与你无关。吾会尽吾所有一切,护你一世无忧。” 世间最毒的承诺,便是护你一世无忧,又或是,护你一世周全。晶莹的泪滴落在锋利的剑刃上,醉央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手抚过魔罗天章,倒映着容颜清明如镜。 “咝!”不小心划破的指,血珠子溢出之刻恰好落在了魔罗天章上,倏然间骤起变化。 剧烈的痛意蔓延开来,醉央瞳孔猛然一缩。那不知何时从剑身上冒出来如同条条藤蔓般血红色的东西,紧紧地缚住她的手腕,挣不开,甩不掉。 她感到了自己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去,她使用魔罗天章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从未出现这种情况。随着时间流逝,醉央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不堪重负地倒在了大殿上。 ……不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