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怀义气喘吁吁跑进小巷,惶恐不安的看向身后。老罗在干什么?为什么坐在十五排七号的人被抓了?要不是他因为寻找五排五号没有坐过去,此刻被押上车的就是他甄怀义了。
待情绪稍微稳定后,甄怀义开始复盘整件事。原本他以为老罗是为了好位置而换了自己的票,如今看来,对方是在让自己探路。可这也说不通啊,自己被抓了,老罗一样跑不了啊!那究竟怎么回事?这张票是老罗给的,中间……检票员?那个检票员。除了自己只有检票员接触过那张票,甚至只有检票员知道自己的座位号。
可为什么啊?
想弄明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找到那个检票员,更关键的是,自己刚刚心虚,根本没有顾上拿钱直接跑了。要不要回去呢?甄怀义犯了难。真他妈的什么世道,难道现在连勒索都这么难搞吗?
善财难舍,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卢秋漪,拼了。甄怀义跺跺脚,反身往回走。很快来到了戏院外,门口刚刚水泄不通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三三两两穿行而过的路人,一两个早早等在路边趴活的车夫,四五个偶尔叫卖的路边摊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甄怀义这才记起自己的票根是十五排七号,这要是拿出来,指不定会怎么样。只好四下张望后,跑去隔壁的街道,不出意外,他在街尾发现了戏院一处比较低矮的院墙,墙面上的痕迹显示他不是第一个想到的,奈何旁边就是格外刺眼的路灯。
不过这难不倒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甄怀义躲到黑暗阴影里,迅速扔了过去。路灯应声而碎。甄怀义迅速的助跑,手脚并用,翻过墙头。戒备的东张西望后,顺着电影声音寻了过去“……小妹妹思郎到如今,郎啊,咱们两个不离分……”
很快甄怀义来到放映厅小门外,深呼吸一口气,掀开棉门帘,走了进去。不出意料,里边依旧挤满了人,大家并没有受到刚才抓人的影响,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甚至过道都占满了。甄怀义就势站到了旁边过道人群角落里,借着荧幕亮光,扫了五排五号,老罗还在。只是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电影上,而是放映厅前排的对面。甄怀义顺着老罗的目光看去,是第三排的某处,那里坐着一个年轻摩登男人。
甄怀义皱皱眉头,老罗果然有问题,那检票员呢?他感觉这件事太复杂了,已经把他搞糊涂了。这个疑问直到电影结束他都没有想明白,可是又不甘心这样离开,只好再次从小门原路遁出。他记得刚才在过道看见有堆木箱,那里可以藏身,打算等人走光了再说。
甄怀义刚刚走到木箱后,就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听动静对方竟然是朝这边走来。甄怀义感觉自己没挑对日子,只好赶紧想借口,以应对一会的盘问。不想那人来到木箱旁,却不往里走了,站着向外看了看,拿出了什么“呲”火柴点着,对方引燃了香烟,也照亮了脸,是老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老罗掐灭第三根烟以后,终于走了出去。甄怀义松了口气,缓缓走出木箱,正要探身查看老罗去向,就听到身旁另一边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不等他反应,一个身影已经走了过去。甄怀义差点吓死,他真的没看日子,这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动都不敢动。直到放映厅传来喧哗声才把他的七魂六魄抓了回来。
“老钱,怎么是你们两个?”放映厅里一个外表儒雅的汉子踩着脚下的老罗,对钱满筐二人质问“什么意思?”
“皮队长。”钱满筐没想到截胡的是首都警察厅的前同僚,警察厅刑警大队第三侦缉队队长皮迪勤“我们接了一个活。老弟给个面子,回头我请,地方随便。”说着拱拱手。
“差你嘛的,谁是你弟啊,你他妈的跟我讲面子,你算老几?”皮迪勤的根本不甩钱满筐和水全存“这人是我们要找的要犯,别说我不仗义,赶紧滚,要不然你们就是王二麻子的同伙。”
王二麻子就是电影开始时被金陵关税务司缉私探队抓走的走私犯头目。和皮迪勤等人认座不认人不同,缉私队是认人不认座。因此买了前排座位,出于谨慎考虑特意到后排霸占甄怀义位置的王二麻子刚刚坐下,就被正苦于无法迅速实施抓捕的缉私队一拥而上逮捕了。
缉私队的行动把皮迪勤和钱满筐等人吓了一跳,甚至认为缉私队要么是截胡要么是把他们要找的人吓跑了。只能一边让人跟去金陵关打听消息,一边继续蹲守。大家留下来也不过是心存侥幸就算没有收获也有说法,却没想到那个敲诈的财迷心窍,真的没走。
老罗才是最郁闷的,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都说了是求财,只要对方出价合适就把陈庆之的情况和盘托出,为何还会落得如此地步。更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是两帮人找他?他只给陈家寄去了信约在这里见面详谈。为了保险,没有买到好位置的他特意换了甄怀义的票,为的就是确定陈家来没来人。只是终究失手了。
“我们自然没有这个脸面,可有人有。”钱满筐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把当警察时的脾气磨没了,说着凑到皮探长耳边低语。
“真的?”皮迪勤狐疑的看着钱满筐,对方立刻点头“人家的面子自然要给。可是我这也有要面子的人。要不老钱你问问,谁给谁面子?”皮迪勤说着拿出一张片子递给钱满筐。
钱满筐看了眼,就感觉头疼“那皮队长稍候,我去打个电话。”说着就要往外走。
“他们经理室有电话。”皮迪勤一边说一边又给了脚下的老罗一脚,然后坐了下来“带老钱去。”到现在谁都没有去搜地上的老罗,甚至也没有人去问他的身份。不是不需要,而是都不想节外生枝。宅门里边的事知道的越多越没有好处,大家都是拿钱办事,犯不着横生枝节。
皮迪勤身旁穿着西服革履,刚刚冒充联络人的青年示意钱满筐跟着离开。
“老水,看不出你们现在混的不错。”等待总是最枯燥乏味的,没过一会,皮迪勤盯着一直没吭声的水全存开始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