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近一年不见,读者朋友们最近过得好吗?我还记得这文15年第一次连载的时候,因为准备不充分加上琐事繁多,更新总是断断续续,评论区一片“挖坑不填”、“日常跳票”(笑),结尾也很是仓促。加之文中有许多地方我写的不是很满意,后来便索性锁了文,想着改一改再放出来。结果一改就改到了今天,且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但是我算了算,目前的存稿应该能让我保持日更直到完结,便决定在今天放出来,算是给你们的春节礼物吧~如果觉得追连载太麻烦的话,我把能合并的章节尽量合并了,大约三个月能完结,你五月再来就好啦。希望你能有一个愉快的阅读体验。祝新的一年平安快乐。 她很清楚地记得她死去的那一天,天空倒映在她垂死的眼瞳里的颜色。 那颜色既不黑,也不白,混沌得像一块冻玻璃,冰冷地凝固在那里,俯视着她。 她就这样躺在这片混沌的冰凉下,奄奄一息中回望着自己短暂的一生,那些热闹的、寂寞的、哭的笑的、面无表情的、大声呼喊的、悄然无声的日子。 时间被压缩成轻而薄的一片,蒙在她的眼前。 每一个日子。 它们翩然越过,带走她的血液和温度,直到所有色彩都消失。她似乎与那片混沌又苍茫的天空融为了一体,即将化为无尽的虚无。 她在那一瞬明白了死亡的含义,然而比恐惧先浮现在心间的却是一丝无可奈何的怀念——她真想再看一眼那晴好日子里的明澈天空,只一眼就好。可那些日子也随着她不断消散的生命一起逝去了。 她怀着这些微的遗憾,被死亡带走了最后一丝气息。 一九九零年春天,在经历一场蓄谋已久的偷袭后,坐落于枯枯戮山的杀手世家揍敌客占地辽阔的住宅里出现了大批的职位空缺。经由特殊渠道发布完招聘信息后,大批形形色色的人从世界各地汇聚到了枯枯戮山脚下,或自信或不安地等待在黄泉之门外。 能推开黄泉之门的直接就进去了,剩下的在侧门领完表格填好后成为了“见习管家”,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见习管家候选”,跟在身材矮胖的大叔身后也进去了。体型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猎犬的看门狗在一旁滴答着口水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大叔挥手赶它:“不行的啦三毛,这些人不能吃,席巴老爷会生气的。” 绿就是这批犬口脱险的人之一。那时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在报名表大抵是姓名的一栏填上两个中规中矩的汉字后,瞪住还空着九成的表格发了半天呆,最后只能请旁边留着亚麻色短发的女生代劳了。那女生按她的口述逐行填完,上下端详时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揍敌客招不招文盲······” 上辈子三分之二的人生都扎根在书堆里的绿从嘴角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但愿招吧,哈哈······” 之后是一系列体检,测评,又刷掉了大半的人后,剩下的人被召集到放映厅样式的房间里,用幻灯片告知他们的作息时间和活动区域。 结束后人群鱼贯而出,身着黑西装的管家却把绿拦下了:“老爷和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见她露出不解的表情,管家道:“老实说,按照你在各项测试中的表现,是达不到应聘底线的。你觉得,揍敌客留下你是为了什么?”他严厉地注视着她。 多说多错,她决定闭嘴乖乖装孙子。 管家指了指头上的监视器:“你该感谢你长了这张脸。” 并不是多么刻意的接见。她饿着肚子在装饰古朴的别墅门外等了半个小时,一位更为年长的管家走出来低声道:“用餐结束了。”他用眼神示意她进去。 别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不知道是什么毛制成的,踏上去半点声音也无。她沉默地跟在带路管家的身后,连呼吸都尽量不发出声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幽灵。 楼道里昏暗一片。她跟着他七转八转,最后停在了一扇稍微透露着亮光的门前。管家立在原地不动了,她反应了半秒,伸手推开门,还没等她看清屋内的光景,一阵高亢到让人耳鸣的女音炸雷般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亲爱的!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她一进黄泉之门我就注意到她了!”说着覆盖了她半张脸的电子眼屏幕上闪过一阵嘈杂的雪花点,让人想起蜥蜴的瞬膜。 “像又怎样,”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受不了她似的倚向身后的沙发:“伊路米每项委托都处理得很出色,他现在风头正盛呢,根本不需要——” 女人见他满不在乎的神情,开始歇斯底里:“出名对一个杀手来说是好事吗?!你知道有多少人能认出他的脸······啊,我的伊路,他还这么年轻······”她的语音由尖锐急转直下,变成咏叹调般的哭腔。男人捏了捏眉头,无力招架妻子软硬兼施的攻势放弃抵抗:“随便你好了。” 在他尾音落下的瞬间,穿着洛可可式宫廷长裙的女人已经翩然来到绿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林染。”当时的她老老实实地答道,两个汉字在格格不入的气氛中徒劳地挣扎片刻,颓唐落在了厚厚的地毯里。 女人电子眼里的红点放大又缩小,片刻后问:“是什么意思?” 她的名字取自“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一句,单从句意可分析五十字以上,从背景和意境分析的话两百字都打不住,但她现在不是在做诗文分析题,只能悻悻地道:“就是很多树在一起——” “那就叫‘绿’好了。” 一个陌生但年轻的声音从她身后的门口传来,带着点“我就是随口一说”的漫不经心,嗓音却是介于爽朗与低柔之间的雌雄莫辩,像是极薄的刀刃被叩击后发出的嗡鸣,又像溪水自石缝间流下时的潺潺,听起来清丽至极。 她扭过头,眉目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斜倚在门边,顺着她投过去的视线从容不迫地打量回来。他的瞳孔极深极黑,仿佛光线照不透的海底一般,让人乍一看以为他在走神,直到他眨了下眼睛,她才意识到他一直在以那种无机质的目光观察着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许是两人对视的时间过长,少年率先对这一行为丧失了兴趣,站直身子后走了过来,经过她身侧时挑了挑眉,“欢迎来到揍敌客。”,他这一句说的很是突兀,导致绿闻声转过头去时只来得及看到他半张脸——对于男性来说过于精致的脸,淡漠而不动声色的,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竟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这就是绿和伊路米的初次相遇。 这次相遇让她被迫得到了一个新名字,同时让她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新的认识:如果她在接下来的考察期表现得不算太糟的话,那么她就会在之后成为伊路米的替身——至少基裘是有这个意向的。 一个杀手替身的职务是什么呢?绿基于前世在电影和书籍中对杀手这一职业的有限了解,大致总结了三点:在伊路米杀人时替他打佯攻,在他撤离作案现场时替他打掩护,以及在必要的危急情况下替他去死。 那么伊路米又是何许人呢?绿基于前世在一本名为《全职猎人》的漫画中对其的有限了解,也大致总结了三点:面瘫杀手一枚,控制欲强但似乎仅作用于奇犽的弟控,以及在作者炭棒式简笔画风摧残下颜值依旧碾压众人的猎人三美之一,就是性别经常被萌新认错。 这让绿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毕竟较之“替人去死”和“替美人去死”,后者好歹能担个风流的虚名,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至于被穿越界的前辈们耻笑。 自我安慰了一番,绿被人带领着来到她所在宿舍的餐厅,发现和她一同进来的那批“见习管家候选”正在里面用餐,且吃的姿势略有些诡异——都是将脸埋进碗里,像前肢不够灵活的动物一样直接用嘴去舔食的。亚发色短发的女生也在,绿坐到她对面,女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这些餐具实在太重了,提供的食物又只有粥,”她耸耸肩,“反正我是累得连拿勺的力气都没了。” 她的话让绿想起来漫画里好像提过揍敌客家的餐具都是特制的,动辄数十斤以上,确实不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能轻易拿起来的。她尝试着拿起一把勺子,发现自己整条胳膊连同指尖都如同年逾八十的老人般抖个不停,别说是特制的勺子,就是普通勺子她也未必拿得稳——这都是今天一系列体能测试带来的恶果。 在一片吸溜声中,绿正打算认命地跟着把脸埋进碗里,却被粥的热气熏得眼睛疼,在用手背擦眼泪的时候她突然福至心灵,向不远处的侍女问道:“请问······有吸管吗?”她就不信揍敌客能把根吸管做成几十斤。 原本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像被按了消声键一般突然停了下来,让女仆那声脆生生的“有,请稍等”显得格外分明。众人从碗中抬起头,脸上一阵智商受到了羞辱的青白,却不清楚究竟是被谁羞辱了,是揍敌客,是绿,还是他们自己? 诡异的气氛中,亚发色短发的女生最先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如同蹦进了干草堆中的火星一般迅速蔓延,很快众人也绷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先是偷笑,接着是闷笑,大笑,拍桌子狂笑—— “看来大家都被那条叫三毛的看门狗吓傻了哈哈哈哈哈哈——” “谁一开始说只能用舔的,你站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哎,那总比用手捞着吃好啊······妈的谁打的我?!” 众人笑骂着闹成一团,负责考核的管家在门口听了片刻,在礼仪那项打了一溜儿不及格,却没有进去制止他们 ,任由这欢乐的插曲短暂地点亮了他们来到揍敌客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