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柯林送上离开流星街的飞艇后,阿绯坐上之前给她送衣服的那个红发女生驾驶的卡车,向旅团的临时据点驶去。 因为长裙太不方便,伊路米让人不知从哪儿又给她找了一套普通T恤和背带裤,看起来像是男孩子穿的,就是短了点。她索性把裤腿和袖口挽了起来。 露出的手腕和脚踝久违地感受到从肌肤表面拂过的微风,虽然气味很是诡异,但阿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放松的表情。过了一会,她把玻璃摇下来,将手搭到了窗沿上。 来到那栋废弃的建筑前,女生将一支新的手机交给她,并让她把里奈的电话背了下来。 进入建筑后,发现多了两只蜘蛛,分别是有着长长耳垂的富兰克林和没什么精神的信长。 介绍完两人,库洛洛打量一番她的装束,轻声笑了一下:“你这样看起来活泼很多。” ······用活泼来形容一个快二十岁的人会不会不太合适?阿绯在心里嘀咕了句,随即问道:“旅团的主要活动是什么?” “呵——夺取一切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是疑问句?” “偶尔我们也从事慈善活动。” 几声怪气的笑从旁边传来,红头发的小丑把玩着一张扑克牌:“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做‘坏事’的时候比较多,对吧?团长~” 最后那声“团长”他用极具个人特色的声线说得千回百转,让阿绯默默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然而库洛洛显然是个做大事的人,正面承受了这一记精神冲击后依旧面不改色地道:“没错。所以战力是不可或缺的,这也是你入团的原因。” “活动都是自愿参与的对吧?” “如果有需要全员到齐的活动会另行通知。” “那我能不能只负责打架,不参与犯罪活动?” “你说的犯罪活动是指?” “非法抢劫,滥杀无辜,□□掳掠······之类。” 西索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用扑克掩住嘴笑得全身颤抖,库洛洛则问:“理由?” “这样要是以后落网了我顶多是个从犯,判刑会比较轻······” 数道视线顿时投诸过来,阿绯感觉自己被扎成了一个筛子。 “你在撒谎,”库洛洛一针见血地道,“我想听实话。” 阿绯挠挠头:“唉,其实就是因为······我不乐意呗。”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从前在红旗下竖立的三观已经迅速被更为直接的弱肉强食法则摧残得所剩无几,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此变成了一个毫无底线和人性的“恶人”——哪怕她已经离“善”的边界非常遥远了。 库洛洛维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思索片刻后道:“你之前说过,不愿意加入旅团是因为想过‘自由的生活’。你觉得‘自由’这个词是怎么定义的呢?” 围观的众蜘蛛露出一脸“团长又来了”的表情,纷纷转移注意干自己的事去了。 没跟上话题跳转速度的阿绯噎了一秒后才迟疑地答道:“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并能承受其导致的任何后果?” “那么你认为一个人会乐于接受完全的自由吗?”他接着问道。 接话的却是一旁依旧饶有兴致的西索:“这是不可能的哟~完全的自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普通人的心灵可没有强大到能承受无限未知和不确定性的程度哦~” 人们或许会想要快乐或者安定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是在体制内能得到的。而自由是需要跳出体制才能追寻的东西,而一旦跳出体制,人们就会变成异类,体制于束缚中提供的支撑和庇护荡然无存,寻找不到新支点的人会瞬间被外界的压力摧毁。 阿绯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认为完全的自由是不现实的。”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关于自由的程度的问题。你认为衡量一个人自由的尺度是什么?” 说到底为什么她要和一个强盗头子讨论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啊啊啊!!!(西索:还有我噢)在内心被无数红体加粗弹幕刷屏过后,阿绯有气无力地说:“看这个人能承受多少的不确定性-吧······” “即是说能承受的不确定性越多,人就越自由,对吧?” “······没错。” “如果这种不确定性超出了一个人能承受的范围会怎样呢?” “会觉得不舒服或者不适应?” 库洛洛眼睛里顿时亮起一阵“上钩了”的信号,心力交瘁的阿绯却没注意到这一点。旁观者清的西索笑嘻嘻地看着他开始忽悠人—— “那么最后就是心理舒适区的问题了。回到我们刚才讨论的话题,你愿意为我们战斗,却不愿意抢劫和‘滥杀无辜’。是因为前者在你心理的舒适区内,而后者却超出了这个范围对吗?” “······没错?” “也就是说,如果旅团给与你处在心理舒适区的个人义务,你在旅团方面就是自由的了,你觉得呢?” 其实旅团的个人义务已经和与自由相关的不确定性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库洛洛却用“心理的舒适区”这一概念将二者巧妙的联系起来,让人一时察觉不出异常。 阿绯前世还是林染时也偶尔通过偷换概念随手毁一毁他人三观,是个被人评价为“虽然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可就特么莫名地觉得有道理”的小忽悠。然而从这句评语你就可以看出,她这个小忽悠在碰上库洛洛这个大忽悠时还是太嫩了。 于是被大忽悠一番逻辑谨密的长篇大论绕了进去的小忽悠茫然地答道:“是这样没错······?” 库洛洛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那么,欢迎入团~” 西索将手上的黑桃7变成Joker:“嗯哼,终于来了个比我资历浅的新人,真开心~” 阿绯站在原地,屏蔽掉周围蜘蛛们洗脑终于结束了要去大吃一顿诸如此类的言论,愣愣地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有点幼稚的圆头鞋,脑中专注地思索着一个问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 库洛洛一行人并没有在那个临时的落脚点呆很久,草草地过完一夜后,在天空刚显出一点微光的时候他们启程向西行去。 在起伏的垃圾山间前进并不是件轻松的事。首先并没有路,其次能够落脚的地方总是埋着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有时是个挖空的西瓜,有时是盆枯萎的仙人掌球,而有时——阿绯宁愿那是自己看错了——是个中央穿了洞的人头骨······ 空气是那种夏天雨将下又未下的闷热,混合着时而酸涩时而腐臭的气味,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憋闷起来。而随行的蜘蛛们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偶尔谈笑两句,信长甚至还哼起了听不出旋律的小调。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笔阿绯各项能力中的短板——耐力。记得刚占有这具身体的时候,她还为自己能一口气跑出十里地而沾沾自喜过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水准在这个牛人遍地的世界实在不值一提。另一块短板则是腕力,她在离开揍敌客时拼死也就能推开第二扇门,不过这一点通过念能力得到了暂时的弥补。 于是耐力的缺陷就显得愈发明显。比如说现在,她就吊在了一行人的尾巴上,在前面的人即将走出视野外时才勉力紧赶几步,让自己不至于掉队。 她的体力,若是搁在287期猎人考试第一场中,虽然不会像奇犽小杰那样轻松,但也绝不会是最后堪堪及格的那个。之所以现在这么狼狈,很显然是参照物出了问题。如此跑了三个小时后,就在她再也顾不上难闻大口喘息着向前挪动时,发现出了问题的参照物们全都停了下来,个别还用“你这个没用的废柴”的眼光打量着她。 首先发言的是信长:“你真的是强化系?” 阿绯擦了把额角上的汗,被濡湿的刘海立刻统一战线倒向一边:“如,如假也不包换,你,问了也是白问······” 信长的脑门上顿时爆出两根青筋:“你和窝金半点也不像,”说着转向质问库洛洛:“团长,她这么弱为什么让她入团?” 当初为阿绯背书的侠客辩解道:“近战阿绯还是很强的哦。” 芬克斯接口道:“说不定你还打不过她哪,信长~” 信长闻言顿时将手放在刀柄上做出预备拔刀的姿势:“哦?要试试吗?” 飞坦的嘴埋在衣领下,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喂,女人,你那天挑衅的气势去哪里了。” 玛奇则从指尖抽出念线:“是腹部的伤口裂开了吗?缝合一次五百万。”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随着言谈集中在了阿绯一人的身上,却发现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们这边,而是目光专注地盯着一旁某个破破烂烂的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