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你为何在这里?”武大丫大惊。 纪氏转头看着武大丫,不明白武大丫为何这样惊讶,难道之前自己没告诉过她,孔家与纪家是邻居么? 孔研从门后转了出来,与武长生与纪氏行了礼,便看向武大丫,有些好笑:“这里是我家,我自然是住这里。” 眼前的武大丫倒是被打扮过,穿着红色的袄裙,整整齐齐梳着双髻,串着小金铃,项上挂着金项圈,抬起的手腕上也拢了个金镯子,看起来,与以前那野丫头是大不一样,此时更像个富家小娘子了。 孔研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声来,武大丫才闹了个笑话,面上便有些羞,有些悻悻地往纪氏身后挪了挪,不想去看孔研的笑脸。 孔研家中只有他与祖母二人,他的娘亲前几年便过世了。 纪家祖母崔氏与大舅母陈氏差不多年纪,只是看起来更要显老一些,武长生心道,这许多年,崔氏也是过得极不容易啊。 崔氏眼睛有些不大好了,笑眯眯地招呼武大丫上前,眯着眼将武大丫看个遍,“这丫头身子真结实,长得也好,像她祖母。” 崔氏与杨家复了走动,便知晓武长生的身世,当年她与杨府的小娘子杨蕙姐也有些往来,很是喜欢那个温柔娇憨的小姑娘,心中也在暗叹着,真是天妒红颜。 崔氏很是喜欢武大丫这样的小娘子,活泼灵动,不失规矩,还没有被世俗给污染,说着话,便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脱去穿到武大丫手上,武大丫认不得是何物,但看那珠子都磨得十分圆润,还隐隐有些木香,想是崔氏经常把玩的心爱之物。 武大丫抬眼瞧了瞧武长生与纪氏,长者赐,不可辞,她便笑着谢过。 “我家与纪家也是多年的街坊了,阿桢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往日里多有不易,九郎,你既娶了她,切不可负她。”崔氏温声与武长生说。 崔氏自己便是吃过大亏的,幸而活到如今,还有了孔研这样的好孙儿,纪家阿桢家中丧母,时人多认为丧母长女不可娶,阿桢为了照顾家中老母与弟妹,也是蹉跎至今,平日里也受了不少的闲言闲语,崔氏对她便多有怜惜,希望纪氏能有个好归宿。 崔氏又眯着浑浊的老眼,看向武长生,见他眼神清明,纪氏开口说话时,他也是一直含着笑温和地望着纪氏,想来应该是个好夫君吧。 “崔姨,之前说的开春后便与老太太他们一道搬迁到夷陵去的事,不知您考虑地如何?”武长生来武昌,也有另一个目的,郑老太他们不久便会动身,自是希望孔家也能一道走,郑老太怕孔研有心敷衍,便让武长生亲自问问。 崔氏有些迟疑:“我只怕,我这身份,会对你家有碍……” 崔氏是个刚强的性子,不愿拖累旁人,她如今年岁渐长,性情也比年轻时平和,早不将当年离开孔家之事放在心上,但她这崔氏女孔家妇的身份,多有世家不族不愿沾惹的,自己又何必为别人带来麻烦呢! 武长生劝解道:“如今多有北人迁往南地,流民也多,朝中哪里管得过来,您这身份,不是有心打听,谁又知道呢?” 武长生还有一句未说,在他那梦中,他之前并未听说孔研的身世,可见当时也并未流传开来的,便是后来事发,那也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 崔氏心中是很想搬走的,这武昌城几次都差点守不住,索慎蛮兵再来几次,大家便都没有活头了。 杨家诚意相邀,她也不扭捏,当场便答应下来,又看向孔研,孔研一直垂首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这孙儿却是个闲不住的,我估摸着开了春,他便会去杭州一游,九郎你们既也要去往杭州,将来还望多多关照。” 崔氏知孔研心事,自家的事,虽是自己已经看淡,但孔研心中一直郁结不解,想来这家里,是无论如何,也拴不住他的。 孔研也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祖母,自己一直未曾明言,不想祖母此时将自己心事说出来,还为了自己,一向不愿求人的祖母,也会求人关照了。 武长生也是心潮涌动,原来这孔家小子去杭州之事,是早便谋划好的么?他去杭州,到底会做些什么。 武大丫也有些坐不住,她这一向便不太喜欢孔研,自己要离开郑老太前往杭州,本就十分不悦了,此时又听说研也会去杭州,不啻于雪上加霜,但此时都是长辈们在讲话,哪有她开口的份儿呢!武大丫便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武长生压下心底的疑惑,说:“大郎若去杭州,我们两家不是别处,自然不能旁观。” 崔氏与众人又闲话了一回,已有些倦意,自去休息。 武长生如今心细,见崔氏脸色苍白,老态频现,便问孔研:“崔姨如今在吃些什么药?” 孔研便低声说:“常配些丸药吃,以前伤了底子,如今也只能养着。” 武长生点点头,崔氏与大舅母陈氏上下年纪,陈氏虽也经历过南逃诸事,但家庭和顺,没有崔氏家中那许多糟心事,这身子便比崔氏要强上许多。 武长生他们还要去其他几家街坊拜年,便在孔家不多留,又叙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武大丫还是气鼓鼓的,只觉得到哪都能碰上孔研便没有好事,离开时看狠狠地瞪了孔研一眼。 孔研向来不在意这样的小丫头,只觉得武大丫那双颊鼓鼓的样子,十分有趣。 武大丫从孔家出来,便对拜年失了兴致,不肯再去下一家,纪氏便先将她送回去。 武大丫在房中老实不了一刻钟,眼珠子溜溜地转了转,便又带着阿寿阿福到了院子里,探得纪外公在房中看书,纪二姨在厨间鼓捣,也没人注意她,便叫阿寿先爬到墙上去看隔壁家。 阿寿麻利地上了墙,正见到那清俊的小郎君独自站在院中,背对着这边,不知在做什么。阿寿跳下来,与武大丫说了,武大丫摸着下巴想了想,也没想明白,便也三下两下地爬上墙头,果然见到孔研站在院中。 武大丫扭头朝阿寿打了个手势,阿寿便捡了个泥块递给她。武大丫手中掂了掂,掰成了两小块,瞧准了,抬手便朝孔研的后背砸去。 那力道不小,孔研吃疼,转过身去看,正见武大丫那圆圆的小脸,趴在墙头,朝他嘻嘻笑着,扬起的手都还未收回去。 武大丫看孔研转过来,便又砸了一块过去,正中孔研的左肩。 孔研先还不太在意,连着被打了两下,脸便有些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