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觉得自己好像泡在水里,身上缠着一条胖鲤鱼,嘴巴一张一合地磨着她的脸,弄得她脸上发痒。她躲,那鱼又蹭上来啃脸,啃得开心了还吐出两个泡泡。 她终于被痒醒了,撑开朦胧睡眼,同那“罪魁祸鱼”来了个近距离对望。 晨光微熹,浅淡的光束透过纱帘,在榻上晕开馨香旖旎。薛晗骁支着头含笑看她,中衣微敞,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仪态慵懒,眼睛在黎明的薄光里熠熠生辉。 “你干嘛呀!”采薇气歪了鼻子,舞着小胖爪推他。 这一动,酸麻感就过电般漫过全身。好像刚经历过一场长途跋涉,又被人胖揍了一顿。腰是酸的,腿是软的,稍微抬个手,骨头就要嚷疼。 薛晗骁浅浅一笑,看着她初初醒来后满颊堆雪琢粉,眼底泛青却依旧明媚,似喜似嗔,心中不甚欢喜。牵过她的手轻轻一吻,捏在掌中细细摩挲。 “身上可疼?” “你说呢!”——她都不敢乱动了! “乖,以后就不疼了。”薛晗骁轻轻揉开她蹙起的双眉,在眉心极怜惜地啄了一下口,眼底像藏着一片星海,贴在她耳边低语,“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昨晚他根本没尝够,倘若不是她直接昏睡在了浴桶里,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昨夜的一幕幕渐渐浮上脑海,采薇又羞又怕,蹭的一下钻回被里,生怕他再次兽性大发。 薛晗骁笑得胸膛微微震动,将她从被子里剥出来,搂在怀中细吻。柔软的小身子在他怀中窝成一团,乖巧得跟只小奶猫似的,还散着淡淡的乳香味,扰得他喉燥。 外头的丫鬟隔着门帘轻声唤道:“二少爷,二夫人,该起了。” 采薇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在喊她,挣扎着要起,又被他抓回了怀里。 “别闹了,她们都等着呢!”采薇锤着他的肩急道。 薛晗骁往外瞥了眼,回头继续寻她的唇:“让她们等着。”说着手已探进她的里衣。 采薇躲,他上;采薇再躲,他又上;采薇躲无可躲,差点摔下床,他连忙捞回来,佯怒瞪了她一眼,终于不闹了,在她脸上狠狠啃上一口,这才叫人进来伺候梳洗。 丫鬟们捧着盆桶水帕鱼贯而入,流霜和芙蕖低着头走在最前面,不敢乱看,领着采薇入隔间沐浴更衣。她脖子和胸前的青红淤痕看得两个小丫头面红耳赤,几乎可以想象出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因是新婚头朝,所以喜服也得隆重。一身正红的华服,珠钗耳坠镯子不是赤金就是红宝石,生生将采薇压矮了一头,随便一动就酸疼得不行。旁边的薛晗骁也是一身浓烈的红,明明是极阴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莫名撑开了一种轩昂气势,似那业火熊熊焚了大半天际。 采薇不禁暗赞:好歹是个上层货色,腰酸点也值了。 *** 新婚第一日自然是要先去给父母磕头,可当采薇跟在薛晗骁后头迈进朝晖堂时,她心里又泛起了嘀咕。为什么俞氏也在? 其实,这种古怪感觉自上次俞氏大摆风光地来宋家看她时就有了,只是她一直没好意思问。众所周知,薛晗骁的生母白氏,也就是正宗的定安侯夫人,早就驾鹤西归。 俞氏虽为老侯爷的爱妾,可再爱也只是妾,如何也登不了大堂,可眼下她却坐在了老侯爷身边正妻的位子上。看来,京城中关于薛侯爷宠妾灭妻的传闻,也并非全然不实。 采薇拿余光偷偷打量身侧,薛晗骁面色平常,可眼底还是透着几分不屑。她不由咋舌,自己怎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疑惑归疑惑,礼数不能废。 好在下拜的时候,俞氏为避免尴尬,自觉退到一旁,静静打量两位新人,注意的最多的,自然是新媳妇采薇。 比起初见时,这丫头又美了几分,承了雨水的滋润,现在娇艳得仿佛雨后初开的海棠。自进门到下拜到起身,腕子上的龙凤套镯一声不响,听侯爷嘉勉什么“开枝散叶”的话时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全然看不出只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就连后头跟着的丫鬟也都规矩端庄得挑不出一丝错。 她原本还为薛晗骁娶了个门第不高的姑娘而窃喜,现在看来,怕是已经引狼入室了。 薛斌举没那么多弯绕肠子,见儿子神采飞扬、眉目舒展,儿媳温顺乖巧、眼藏娇羞,看来昨夜进展得挺顺利,心中松口气。想起前几日邢嬷嬷对这姑娘的评价,最后的那点担忧也烟消云散。门第什么的不打紧,只要两人和睦那就什么都好了。 “这是你朱大嫂子。”薛斌举指着旁边一位穿石榴红云锦褙子的少妇对采薇道,“本来你大哥哥也该来的,只是这几日恰好外出办事,一时赶不回来。” 朱氏朝她盈盈一礼,采薇也笑着福礼,目光淡淡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起身时旁边那人冷哼了一声,声音极轻,她却听见了。唉,看来是对不省心的兄弟。 “这是你……” 不等薛斌举说完,穿湖绿色罗纹裙的小丫头与蹦跳到了采薇面前,牵起她的手不住摇荡。眉眼同俞氏相仿,可眼神却清澈许多,似清泉底下的水晶,闪亮得无半丝纤尘。盯着采薇看了半天,转头对薛晗骁说:“新嫂嫂好漂亮,二哥真是好福气!” 采薇极配合地低头做娇羞状。 “秀秀。”俞氏佯嗔了一眼,笑着抱歉道,“这是你三妹妹,平日里叫我给惯坏了,二夫人莫怪。” “姨娘说的哪里话,秀秀喜欢采儿,是采儿的福气。”薛晗骁笑着颔首答话。 薛晗秀撅起嘴巴不服气道:“分明是二哥喜欢嫂嫂,我可都瞧见了。定亲前,哥哥写了好多诗,来来回回都是什么‘长歌怀采薇’。我本来还奇怪,好端端地为何要写这个,现在呀……”秀眼一飞,嬉笑着看向采薇打趣道:“听说嫂嫂的闺名后,我总算明白咯。” 长歌怀采薇…… 这下采薇是真的脸红了,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薛晗骁拳头抵唇清咳了一声,嘴角带笑,脸上绯红一闪而过。 朱氏眼珠子转转,上前点了点薛晗秀的头打圆场:“你这小妮子,先生教的诗书记不住,这些倒是过目不忘。”转身牵起采薇的手拍了拍:“弟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采薇颔首点头:“三妹妹天真烂漫,采儿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她。” 薛斌举呷了口茶,压下喉间的咳意,笑着将话题揭过:“眼看就要到年底了,除夕家宴也该操办起来。今年不巧,你大嫂嫂有了身子,不宜操劳,不如就交给你张罗,如何?” 老侯爷笑得极其和善,跟个弥勒佛一样,看得采薇心底发毛。如今侯府事务主要由俞氏和朱氏这对婆媳管着,侯爷这样做是为了帮她这个嫡儿媳妇在府上站稳脚,可这也太器重了点吧…… “父亲看重采儿,是她的福气。只是她毕竟是新妇入门,不如先让她跟着大嫂一块打点,等熟悉了府上的事务再慢慢掌事也不迟。” 采薇还在思忖该不该婉拒,薛晗骁已帮她圆好话。他的意思很明白,掌事是一定的,不过要慢慢来。 薛斌举捋着长须,在一腔情绪中寻找合适的答案,片刻后点头微笑:“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就先跟着学,别的事以后再说。”顿了会又道:“这几日你带着她在府上四处转转,等回过门再忙也来得及。” “是。”两人齐齐行礼。 采薇心中稍松口气,感激地看向身侧。薛晗骁隔着衣袖偷偷拉了下她的手,叫她放心。 偌大的侯府,她一个新妇初来乍到,在管事们面前既没威信又没大权的,可没那么大的自信能独立主持好这家宴。倘若真的搞砸了落人口实,以后再想参与管家就难了。 *** 这一日又是敬茶又是磕头又是赔笑,等采薇忙完回澜沧院的时候,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扶着墙虚虚冒汗。 薛晗骁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大踏步迈进堂屋。流霜和芙蕖互相对看一眼,都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进了屋子采薇就想跑,被他抓了回去,牢牢抱坐在膝上:“累坏了吧。”边说边帮她卸钗环。 身上压力减轻,采薇心情瞬间舒畅许多,伸了个懒腰打趣道:“你写的诗呢?拿来我瞧瞧。” 薛晗骁揽着她的腰肢,一双幽黑的眸子里笑意浅浅:“你想看?不如我现写给你,拿隶书楷书行书楷书草书各写一遍,贴满这屋子,贴满这院子,贴到大街上,再往你脸上也贴两张,让所有人都瞧见,如何?” “……”采薇实在没好意思点头,两腮鼓气扭过头不理他。 薛晗骁眼底笑意转浓,紧了紧臂弯问道:“今日这一天,你有何感受?” 提到这个,采薇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交在胸前兴师问罪道:“好一副婆慈媳孝、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我算是被你拖进火坑了!” 定安侯府压根一点都不安定!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薛家明明就一个嫡子,老侯爷却迟迟不肯请立世子,原来是被枕边风吹得,有意偏心自己的庶长子。倘若薛晗骁再没点动作,等日后俞氏被扶正,他的爵位就更远了。 薛晗骁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子:“我就喜欢你这蔫坏蔫坏的调调。”又把玩起她的手指问道:“你……可后悔了?我兴许……没法子让你顺利当上侯夫人。” 采薇似笑非笑地眨着大眼睛,捧起他的脸飞快地啄了一小口:“都督您可太谦虚了。”倘若自己真不了解眼前这人,兴许还会替他担忧,可现在她只想为他哥哥捏把汗。 唇边一闪而过的甜蜜叫薛晗骁心头欢喜,他立时按住她后脑勺狠狠吻下,直到她快断气才松开:“终有一日,我会尽我所有,让你在这府邸内事事如意,再无烦忧。” 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低沉似鼓,裹着淡淡的沉水香,在她的脸染上霞光。 薛晗骁看得心神荡漾,紧了紧臂弯低声道:“我饿了。” “不是才用过饭吗?”采薇歪头不解地看他,“要不再让他们弄点宵夜来?”说着就要起身。 薛晗骁把她捞回怀中,圈着她的腰往下摁了摁,哑声道:“我要吃豆腐。” 感受到了他下头炙热的欲望后,采薇坐立不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昨天不是才?不累吗?” 薛晗骁不再说话,笑着抱起她往床榻走去。如炬目光下,绯云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采薇再也渐渐支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才不是豆腐呢! *** 外头墨蓝已遮盖了云霞,屋子里嘤咛声越渐缠绵。 采薇无力地软在榻上,鬓发微湿,小肉脸荡起诱人弧度,捂着眼呜呜讨饶:“不要了嘛……疼……求你了……都督……” 薛晗骁霸道地拨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比在战场上征服千军万马还让他满足。缓下动作,咬着她的耳珠喑哑问:“还叫都督?是不是该改称呼了?”说完便猛然发力往里撞。 痛意撕扯而来,采薇呜咽了一声,连忙改口:“二爷。” “不对。” 又是一阵疼痛,采薇哭着要逃却又被他摁了回去:“叫不对,今晚不许睡。” 撞击一阵快似一阵,采薇只觉自己好似大浪中的孤帆,便是疾风骤雨也逃无可逃。 见她哭得凄惨,薛晗骁最后还是心软了,往她耳里轻轻呵气:“叫夫君。” “夫君。” 小丫头一脸真诚,想也没想就跟着喊了。甜软的声音勾得他燥热难担,啃了口她的小脸又哄道:“叫哥哥。” “哥哥。” 这一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唤我的字。” 这回采薇不敢叫了,大眼睛眨巴,怯怯地看他。这可是大不敬呀。 她的沉默叫薛晗骁蹙起了眉,深邃的双眼紧逼她的视线,再次加快了动作:“快!”她必须现在、马上说出眼前这人是谁。 痛意叫采薇忘了尊卑,她揪着枕头低声唤道:“彦章……彦章。”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软绵如春风,吹皱了他心底的一池春水。原本只想逗逗她增添几分情趣,没承想最后中招的却是自己,到底是低估了自己对这丫头的控制力。 这回,薛晗骁再也不顾她哭还是不哭,发狠地欺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