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看着黝黑,其实很清澈,如古堡的主人关梓鹤给人的感觉一般。
两人踏入水中,这次,没有黏腻的青苔涌向喉头,在刺骨的冰冷和清爽的草木香气后,何姒看到了已经在等候他们的范宇和姜淮。
范宇正在给自己的战靴倒水,见两人进来,连忙点头哈腰。
他有个坏习惯,在秦鉴那吃了亏,总想着从何姒这找补回来,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何小姐,可算把你盼来了,和你商量个事啊,能不能把你那小猴子叫出来给我烘烤下鞋袜?”
“太臭了,会被毒死。”何姒还没回答,那点幽光竟然不等召唤就从她掌心逸出,飞到范宇鼻尖。
“诶,这是什么零距离接触,我都要斗鸡眼了。”范宇边说边被逼得节节后退,吐槽道,“和你主人好好学学,在人间,要保持社交距离。”
“可我是阴间的。”
小猴子实话实说,理直气壮,连一贯巧言令色花言巧语的范宇都被噎了一下。
“何小姐,你来评评理!”
何姒第一次见到范宇在除了秦鉴之外的人身上吃瘪,心中愉快:“我看你们两还是挺投缘的。”
“那倒是,小猴子也是有着千年沉淀的文物精魂了,虽说觉醒才几日,但历练却有千年,文化艺术上的造诣和层次始终在那里放着呢,和我有些共同语言也是应该的。”范宇仿佛听不懂何姒的揶揄,抖抖鞋袜,边说边自我吹捧,竟然又把话头圆了回来,“不是有句流行语吗——词汇量都不一样,怎么做朋友,何小姐,你说对吧?”
确实是个人才啊,何姒真心佩服。
面前这人虽不知深浅,却常怀赤子之心,何姒微微一笑说道:“总是叫我何小姐太客气了,你以后就叫我何姒吧。”
极其平淡的一句话,范宇却从中听出了认可的意思,一改嬉皮笑脸,神色也正经起来:“好的,你比我小,便叫我范哥如何?”
“不怕乱了辈分了?”
一直观望的老朝奉不知为何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何姒这才想起初见面那天,范宇似乎想叫她何姨。当时她觉得莫名其妙,此刻却又想起几小时前的洞房花烛,莫名地心神荡漾起来——这该死的老朝奉,阿不,那该死的男人。
“主要我的梦想就是让秦叔也叫我一声范哥。”范宇不出意外再次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住了这句话。面对秦鉴,他也算是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了。
这次,连一向不拘言笑的老朝奉也笑了起来,只剩下姜淮一人一头雾水地看着三人,满脑子回荡着一句话——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们走吧,别让姜淮小兄弟傻等了。”范宇心情很好,照例打头阵迈开步伐,边走边示意姜淮跟紧他,何姒走在第三个,老朝奉则走在最后。
第三次走在不断塌陷与重构的镜廊中,何姒习惯了许多,如老朝奉所说,心思汇集立足之处,目光焦距方寸之间,越走越稳健。
倒是姜淮,上一次他是被打晕了进的镜廊,本来十分遗憾,只觉得这缩地成寸、天涯咫尺的法门甚是神奇,心存向往。却没想这么快就有机会亲自走一遍,当然也没想再走一遍时会是这样的光景。
他腿脚虚浮,耳鸣眼花,脸色越来越差,就在心中恨不得来个人打晕他时,终于听到何姒天籁般的声音——到了。
太好了,姜淮再也没有心情观察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巨大古镜,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冲了出去。寒意和血腥气同时到达他的鼻端,他即刻清醒了——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进入密室,隐秘的光线下,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他的耳边甚至还回荡着那天聚餐时黄海平导演吹得牛——这期节目,一定会爆。
没想到节目还没录,人却已经不再了。
换个角度看,黄导说的还真没错,他们这行有个约定俗成的说法,凡是出现灵异事件的剧组,项目必爆。
胡思乱想着,姜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是有井的那个假院子对吧?”
虽然只走了一遍,密室的构造范宇早就了然于胸,他平时没个正型,做事却雷厉风行,立刻推开了装扮成婚房的主密室大门。
“等等。”
他刚跨出一步,就被何姒叫住了。范宇回过头,神情中有疑问也有不耐。何姒仿若不见,青葱似的手指指了指婚床旁的梳妆台。
有东西?
范宇顺着指尖方向看过去,眼神停留在新娘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那面镜子上,立刻猜到了何似的意思:“不走井了?从那里进去?”
老朝奉也在此刻看懂了何似的意思,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是枯手还是人头。”
姜淮觉得脊背又开始发寒,却听何似道:“是头发,上次来的时候见到的那种头发,窜到镜子里去了。”
“没想到它还在这等我们。”范宇面带不屑地一笑,玄黑匕首已经出现在手中。
“不是我们,是你们。”老朝奉着意看了一眼姜淮,“它恐怕是在等你。”
“我?”姜淮看了一眼镜子,他还没进过镜域,显然误会了老朝奉的意思,以为几人看着镜子说的还是镜廊,忐忑问道,“有东西跟我进了镜廊?”
老朝奉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