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是裴敬甫,赵元善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这里是裴府。” 赵元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太师府。 片刻,她问道:“你来多久了?” “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了。”裴敬甫平静的回了一句。 赵元善看他整齐的装束,问:“你这一夜没睡?” 裴敬甫没有说话,见她无事,道:“既无大碍,便继续歇息吧。”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裴敬甫!”赵元善叫住他,“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危?” 裴敬甫顿了顿,冷冷回道:“如果你不是太师大人的掌上明珠,我便用不着管你的安危。” “裴敬甫,这府上大部分都是我父亲的人。” 他侧眼看她:“所以?” “所以以后的晚上你不能一直待在书房或是别处,我父亲并不笨,若是太明显,他定会知道我们是在骗他。” 裴敬甫听罢,轻声一笑:“你觉得太师大人现在就没有看出来,我们是在骗他?” 赵元善沉默片刻,“他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完全不信。我父亲那里暂且不说,若是我们的事情被有心人察觉出来,或者,是锦衣卫指挥使陈大人还有他手下的那个庄澜察觉了,他们都想要你死,定会以此事治你欺君之罪。你为我父亲做事,若是真的被陈啸和庄澜他们抓住把柄,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况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能铲除一个威胁,皇上又何乐而不为?” 裴敬甫扯了扯嘴角,走到她床前。 他居高临下犀利的望着她:“听起来条条是道。所以,这就是你要监视我的理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裴敬甫冷哼一声,“太师大人对我一直不放心,他会同意你我之间的婚事,仅仅是因为你怀了孕?“ 赵元善突然心虚。 裴敬甫不愚钝,但她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不过,你刚才说的事情,的确有道理,况且,我的仇家并不少,若是哪日你在睡梦之中被人杀死,那这罪名定然会算在我的头上,你出事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裴敬甫这是同意了。 赵元善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便好。” “要多久?” “什么?”赵元善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想当这个北镇抚使夫人多久?”裴敬甫问道,“该不会,你想当一辈子?” 赵元善声音扬了几分:“我才没有这么想过!像你这般男子,谁若是真的嫁给了你,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裴敬甫目光一冷,“你最好一直都这么想,我虽然现在暂时同意了你的交易,但也不想陪你玩太久。” “当然。我们道不相同,现在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也希望裴大人记着这一点。” 裴敬甫没再说别的,“所以,这场交易,要多久?” “半年!”赵元善斩钉截铁,“半年后,你我便和离,所以,你还是在这半年之内,好好利用太师女婿这个身份,做你想做的事情,这就要看裴大人的能力如何了。” 与此同时,惊鹊提着沏好的茶回来了,见到裴敬甫,有些吃惊:“裴……裴大人。” 她不过去了这么会功夫,怎么裴敬甫又突然回来了? 裴敬甫对赵元善说道:“你说的,我记下了。” 半年后,和离。 裴敬甫离开后,赵元善舒了口气,但愿那时候,一切都能如最初预算那样顺利。 次日,赵元善用早膳的时候,裴敬甫已经不在府中。 裴府的下人都是新的面孔,赵元善一时之间还认不全他们的身份。 用早膳的时候,除了惊鹊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寻芳的丫鬟,也是日后跟着她伺候的。 赵元善却在寻芳的虎口处,发现了一层薄薄的茧。 寻芳并不是单纯的婢女。 不过寻芳也并没有隐瞒,“奴婢是太师大人吩咐保护裴夫人的。” 赵元善也并没有说其他的,“日后便有劳了。” 裴府上下基本都是赵震的人,赵元善突然想起哥哥赵元赫说过的话。 父亲同意的这桩婚事,只不过是更好的掌控裴敬甫罢了。 寻芳顿了顿,沉声对她道:“太师大人有话叫奴婢吩咐给夫人。” “什么话?” “裴大人往年为太师大人明里暗里办过许多事,所以麻烦定会不少,夫人在保重自己之余,也要多留意裴大人。” 赵元善明白其中的意思,“我知道了。” 之前正是因为父亲大意,才让裴敬甫与杨佑有联手的机会铲除赵家。但她并不知道裴敬甫和杨佑究竟是什么时候联手的,所以有些事情她须得自己去查一查。 如果让杨佑早些意识到裴敬甫是比父亲还大的威胁,按杨佑的性子,他便不大可能再选择与裴敬甫联手。 虽然前世杨佑也并未完全相信裴敬甫,但他终归还是被裴敬甫悄无声息的摆了一道。 目前的朝堂,能与赵家抗衡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陈啸。 陈啸是杨佑的人,但不足以成为最终的威胁,因为她知道陈啸的结局。 当年她入宫后的第六年,陈啸便暴毙于府上,之后裴敬甫继任指挥使一职,着手查办陈啸死因一事,最终将罪名全部推到南镇抚司千户庄澜的身上。 一箭双雕。 这次她虽然没有入宫,但自从上次那事之后,父亲已经有铲除陈啸的心,裴敬甫出手,不管用何种手段,陈啸的结局都没有什么差别。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裴敬甫也成为杨佑眼中需要权衡的人,不让赵家独独成为靶子。 或许这样,赵家可以避免原来那样的结局。 午后,裴敬甫还在北镇抚司并未回来。赵元善便去了东市那间小院。 裴敬甫是一个做事极其干净的人,他绝对不会在裴府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 她想起上回裴敬甫带她逃走时进的那间暗道。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一丝破绽都没有。 思来想去,赵元善还是决定去东市那间小院看看。 自从上回遭遇刺杀之后,她再没来过这座小院。院门上落了锁,上面有一层薄灰,看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回来过了。 赵元善没有钥匙,只得用老办法。 她吩咐惊鹊和寻芳在外面等候,自己则绕到小院后侧,踩着上回垒好过的砖石,翻墙进去,上回她就是这么进这里的。 院子里那两处血渍留下了干涸掉的痕迹,门窗上还有箭孔,那盆春兰早就已经掉在墙角摔成两半,即便如此,那株春兰还是在散落开的土壤里,开出一点白色的小花。 赵元善推开房门走进去。虽然来过这里两回,但她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这里。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裴敬甫之前独来独往,并没有什么太多复杂的东西。 她直接推开了衣柜,那方暗道又重新呈现在赵元善面前。 赵元善点了油灯,往暗道里一照,暗暗的密道立马清晰起来。 当时跟裴敬甫一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灯火照明,所以赵元善根本不清楚这条密道的情况。而如今她发现,在密道入口左侧,居然还有一道暗口。 她有些好奇,屈身进去,提着灯往跟前一照,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之时,柳眉不自觉蹙起。 这道暗口只有半丈宽,放着两张牌位。 上面分别写的是‘慈父裴冲’以及‘慈母江秋桦’之灵位。 ——这是裴敬甫的父母? 可是裴敬甫为什么要将父母的牌位藏在这暗道里? 还不容赵元善细想别的,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她听出了寻芳的声音。 这里位置僻静,只要有响动都可以察觉。 赵元善返身退出去,将衣柜重新合上,吹灭了油灯,出去一探究竟。 除了房门之后,四周又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仿佛方才她听到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 赵元善小心翼翼的往紧闭的院门走过去,试探性唤了两声,“惊鹊?寻芳?你们还在外面吗?” “夫人——”外面传来惊鹊和寻芳的声音,但那声音里却隐隐有些不对劲,赵元善刚想询问她们,便听寻芳在外面的一声惊呼:“小心!” 赵元善下意识侧首,看到墙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她一丈之外。 那人看着赵元善的眼睛里皆是杀气。 即便蒙着面,但赵元善还是从眉眼和身形判断出,这是个女人。 “你是何人?” 那人没有回赵元善的话,想上前来抓赵元善。 只是还未挪动一步,寻芳已经持剑而来,轻身翻过围墙,动作不拖泥带水,直接一剑狠狠朝蒙面人杀过去。 蒙面人侧身躲闪,抽出腰间缠着的那根用玄铁打造的银鞭,朝寻芳甩了过去,寻芳落地,连忙横剑抵挡欲缠她剑的银鞭,虽然成功挡开,但手背还是被银鞭扬起的尾部利刃划了一道血口。 赵元善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不轻,慌乱的躲在院门角落里,转眼之间,寻芳已经护在了她的身前。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动当朝太师的千金,真是好大的胆子!” 寻芳厉色质问,那人却不屑嗤笑,没有回应半句。 下一刻,那人便朝寻芳掷出几枚飞镖,寻芳当机立断将身后的赵元善一把推开,旋身挡开那些飞镖。 蒙面人趁此拿住赵元善,又接连掷出两枚飞镖挡住寻芳,没有任何停留,迅速的离开了这座小院。 待寻芳站定,只看到蒙面与赵元善最后离开的背影。 寻芳赶紧追出去,左右前后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惊鹊慌忙跑过来,“大娘子呢?” 寻芳沉沉说道:“我先去追那歹人,你快回去禀告裴大人,快去!” 惊鹊不敢磨蹭,忙往北镇抚司的方向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