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冬青很明显能感觉到小草话语间对自家观众强烈的喜爱，是那种时时刻刻都要挂在嘴边的存在。别的博主做视频多多少少都是始于自己的喜欢和私欲，她好像就是为了观众们才开始做，也是为了他们才坚持下去的，于是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来了。　　　　“不是的，观众确实是我很大的动力和方向。但我也是那种头很铁的人。大家提的建议，如果确实是我想做的事，我当然会去做，但很多时候面对大量的质疑声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努力轨迹。打个比方，很多朋友会告诉我要怎么做视频出什么视频内容才会吸引更多的流量，其中好的想法我就去实现，一味随大流但没实际意义的视频我一定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去做。”　　　　“确实，播放量和视频质量很多时候是很冲突的。”阚冬青表示赞同。　　　　“道理大家都是懂的，但作为付出了努力和心血的人，当你面对投入了极大精力产出的视频播放量还不如随手录的比较划水的视频来得多，那种心态的失衡，不是用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种话可以说服自己的。刚开始，说句会让大家生气的话啊，小花跟我说是大家普遍的鉴赏力和审美不行，我偶尔也会这样怨天尤人。但难道要因为这些就屈服于录制那些我不喜欢的题材吗？就像我们这些在B站时尚区的up主，视频播放量肯定比不上生活区游戏区，因为播放量没有达到预期难不成还要转去别的区？在其位谋其职，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把自己想做的该做的做到极致就好了，然后尽量把自己同一个题材的视频去作对比，看看自己得到的反响有没有比以前高，去分析哪些因素导致了更高的数据，下一次再改进。”　　　　“做自媒体很多时候就是要尽人事听天命，”阚冬青调整了下别在领口的收音麦，“经常有这样的情况，花了很多小心思拍出来的一组照片得到的点赞和评论完全没有自己觉得不太满意的一套穿搭来得多，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所以慢慢要学会和自己的消极心态去相处，很重要的一课就是——不要太在意数据。去看看那些喜欢的人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又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审美是所有人都认可的，这很正常，和你付出了多少或者你本人的时尚理念好坏与否没有百分百的相关性。永远不要怀疑自己，这才是努力下去的关键。”　　　　这番话说得阚冬青都想站起来为她鼓掌，“盲目听从别人的意见、一直模仿和跟风，一定是走不下去的。”　　　　“时尚这个东西，大家刚开始都是从吸取别人的经验、从效仿别人的风格开始的，不然也就没有我们这些博主的活路了，不过越发展到后面，我会更希望我的观众有自己的穿衣模式和用经验堆积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审美，不会我出了一套穿搭就照模照样的购买，偶尔来看看我的视频被种草个一两件单品，或者从我这儿得到一些穿搭灵感，就足够让我觉得满足和开心了。博主和观众互相种草安利沟通交流，这就是最好的状态嘛。”　　　　“对，并不是说我们什么都知道，在座的观众姥爷们都是藏龙卧虎啊，一个个走出去都比我精英得多。”　　　　“是这样没错了，”小草颇有感触地点头，“好几次点开眼熟的ID，发现小姐姐小妹妹们个个都是仙女。去年我生日那天，有个姑娘给我画了张板绘，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了。”　　　　“那说明你也很优秀呀。因为你在圈里待了很久了，想问问你除了这些，有没有什么事或者现象是你比较不喜欢的呢？”　　　　“说点小事吧。大家说话都太小心了，我知道这是因为杠精实在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就比方说所有的雷品吐槽，大家一定会在视频的开头就反复重申这些产品只是不适合我个人，如果说到了你喜欢的产品千万不要不开心什么的。所有人都一副求生欲很强的样子，话不敢说满，这样的免责声明其实反映了一件事，我们一直在向观众妥协和屈服，宠得他们越来越挑剔。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也希望有些人能够学会感激，别每天没事就知道敲着键盘抬杠。”　　　　“没有人会喜欢KY（气氛解读不能）的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心人就会解读成——知名博主直言不应为粉丝做出更好的视频，他们不值得，都是白眼狼。”　　　　小草被阚冬青活灵活现的语气给逗乐了，“他们总有办法鸡蛋里挑骨头。以前还会为莫名其妙的言论难过，现在真的是当笑话在看。大家都是普通人，有血有肉会难过，能受到那么多喜爱真的非常非常荣幸，但我们没道理要去承受那些诋毁。说什么做这行就要承担不好的评价，这不是道德绑架吗？恶意就是恶意，不能因为他们坐落在茫茫爱意中就改变分毫。”　　　　在回去的路上，阚冬青依然在思考这句话。　　　　“恶意就是恶意，不能因为他们坐落在茫茫爱意中就改变分毫。”　　　　“什么？”开着车的吴桐听到她的呢喃偏过头。　　　　“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好到能用来做主页上的个性签名。”　　　　小草表达的核心在于，对于这样的恶意，博主不应该回以容忍和退让，而要站在一起去谴责，否则只会让杠精觉得顺着他们就是理所应当的。　　　　“谁都不欠谁的，泼脏水还不让人反驳了算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要记住……”　　　　“好好说话，好好做人，不要搞事。”两人异口同声，她看着他拿她没辙的表情笑到岔气。　　　　又是录视频的一天。　　　　然而今天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连敦敦大清早的抓门声都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因为吴桐上了她的贼船……不是，是他答应了她一起录制一期视频的请求。“男友帮我化妆”这样的视频主题早就不新鲜了，但她还是非常期待属于吴桐的翻车现场。这当然不是美妆教程，属于娱乐向，大家图个开心就好。要是哪位一板一眼还画得很好，这样的视频立刻就会变得索然无味，除了刷“这一定不是个直男”和“为什么要找个化妆师谈恋爱是可以帮你化妆吗”以外没有丝毫乐趣。　　　　“所以，这一定是你的大型翻车现场。”阚冬青把要用到的化妆品摆到他面前。　　　　“我还是会努力一下的，用实力向你证明你的那些教程我没有白看。”　　　　“那我拭目以待，”她笑着抬了抬下巴，“我把所有要用到的产品都放好了，虽然没有按照顺序摆放，但我相信什么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一关一定难不倒你。如果难倒了……今晚睡厨房怎么样？”　　　　“可以，比睡狗窝要好，”他视线在一溜化妆品上转了一圈，“不过这还真的不难，先上防晒。护肤的最后一步，化妆前的第一步。无防晒不护肤，刮风下雨电闪雷鸣都得擦防晒，这句话背十遍牢记在心才有资格看你的视频。”　　　　她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底妆部分在她脸上不需要太多技巧，瞎上也算是上完了粉底和遮瑕，虽然遮瑕明显太厚重了一点，在眼睛下面微微有点浮粉，不过这些都还在掌握范围。　　　　但到了彩妆部分就犯难了。　　　　他捏着眉笔，抬着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才敢下去手，没几下也是不负众望地把她化成了蜡笔小新。　　　　“怎么就浓了呢，”他拇指在她眉毛上用力地擦了几下，一边自顾自地嘟囔，“我只是把空隙给填上了，旁边又觉得有点淡就画了两下，一不小心就……”　　　　她以前在视频里说过，眉毛画浓了记得拿棉签擦，画出眉形外的部分最后用扁平小号刷子沾点遮瑕膏清理一下边缘，这样妆面才不会脏。用手指一顿乱抹，还要不要做精致的猪精少女了？　　　　“你肯定没认真听讲。”阚冬青连连摇头。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吴桐一下子不敢动了，一脸迷茫，大傻子似地看着她。　　　　“继续呀，本来就没指望你画得多好。”　　　　至于眼线，她就真的不抱任何希望了，闭上眼就由他去了。她还特地挑了支新手相对好掌握的眼线胶笔而不是液体眼线笔。只不过……　　　　“你能别戳我眼珠子吗，算我求你了，有点疼。”　　　　他立刻慌兮兮地住手。　　　　那些总是在弹幕里问“画眼线看起来好可怕会不会戳眼睛”的人，今天告诉你们，还真的会。　　　　眼影部分意外得不错，他还记得她永远都在强调的眼部打底和反复晕染以及少量多次的手法，因此哪怕没有实践过，也没有像很多人那样画出家暴妆的效果，阚冬青还算满意。　　　　最后他还拿起了stila美到上天的液体眼影往她眼皮上蹭。　　　　就算有糟糕的眼线，也难以阻挡它散发出的波光粼粼的水光光泽。　　　　最后，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GA500，带着珠光细闪的橙红色，元气又神秘，一点点小心地勾勒她的唇角，努力地不涂出唇线，轻柔且细致。　　　　她垂着眼看一脸认真的他，突然间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这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是她如珍宝，小心翼翼地替她描摹唇形。他注视着她双唇的眼睛，比stila液体眼影还闪耀。　　　　马蹄形的唇釉刷头刚离开她的嘴唇，她想说好啦这次视频就这样结束了。　　　　谁知道猝不及防地被吻住。　　　　“嗳，刚涂的口红……”　　　　这下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