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风沙很大,越往城外走风沙越大。李延年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将袄子给擦了一遍,这会子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他心疼的不得了,瞅了瞅前后,干脆停下车,把车篓子里的罩衫拿出来套上了。套上后他总算放心了,又正了正头上的帽子,这才继续往张家村骑。为了不走冤枉路,他找了好几个老乡问路,年轻点还好,年纪大点的人说他听不懂他说人也听不懂。好容易到了大同公社,都下午3点了。
大同公社大的很,人住的也散,问了老些人,这才找到张志国所在的湾子。冬日里也没啥事,加上又要过年,人人留在家忙着洗洗刷刷。这年头人衣裳多是黑白灰,李延年套着个花罩衫,很是引人注意,还惹得自行车后面跟了一群孩子。他这才后知后觉,忙把罩衫给脱了下来。抓住个孩子问了问,这才到了张志国家。
周美音正在家门口洗被单,见李延年的自行车停在门前还有些奇怪,就听他道:“是二姨吧?我是宋词的丈夫李延年。听说你们家有多的大白菜,所以过来问问,能不能匀给我们一些?”
周美音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这才站了起来,“能,怎么不能,我们家存的大白菜多着了,还有萝卜和干菇啥的,到时候都给你匀一些。你就是延年,小伙子长的可真精神。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做了手术在修养,可好了没?”
这要是宋词在这,肯定惊讶她那温柔的二姨也有这么粗犷的时候。李延年不了解周美音,对此却是毫不惊讶,农村人多粗放不是。
“已经大好了。”李延年说着就把车篓子里提的两瓶罐头和一包红糖提了出来。
“来就来,带这些东西干啥!”周美音说着把东西接了过去,顺便朝院里大吼了一声,“志国,志国,快出来,宋词她男人来了。”
自从周美音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醒了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一般,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变的无比现实。再不是先前那个温柔贤淑的周美音,而是粗放干练的农村妇人。嗯,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说起来,她变了以后,除了老张家一众人等,在村里没几个人理的她也有人主动搭话了,用村里的人的话说,她如今总算是接地气了。
张志国对于妻子的变化是最有发言权的,而且心里挺复杂。周美音如今再不抹眼泪了,还每天都挺乐呵,没事就朝他吼两嗓子。对两个孩子,更是淡了不少。当真是听了他的话,一心只顾自个了。
“来了,来了。”张志国双手筒在袖子里,微弯着腰从院里走了出来,乐呵呵的道:“我叫张志国,是你二姨夫。”
“二姨夫,这不马上过年了,就想着到你们这来问问,有没有多的白菜萝卜啥的。我们想着多要点,要是你家不够,看看村子里有没有多的,我可以拿票换。”李延年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递了过去。
张志国接过去,小心放在耳朵上后才道:“有,怎么没有。白菜萝卜多着了,还有秋天捡的好些山货,你跟我下地窖看看去就知道了。”
李延年点点头,推着自行车跟着进了院子。
周美音也不洗衣裳了,进屋给李延年倒了一大缸子的热水,还朝里面放了一小撮糖。小妹叫女婿往家里来取菜,是不是原谅她了。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来,延年,快喝点热水暖暖肚子,今个冷着呢。”周美音笑眯眯的道。
“谢谢二姨,我先跟姨夫下地窖看看去,等上来再喝。”李延年说着把缸子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想着要下地窖,他就把车篓里的花罩衫套上了。
周美音见了就道:“这是宋词的?她也是的,怎么不给你做件新的?”
李延年面上一窘,“这不家里没多的布,就用这旧被套做了件罩衫,我想着路上风沙大,怕把袄子给吹坏了就带了过来,我瞧着挺好的。”
周美音闻言就觉得他脾气挺好,瞧着比宋雅家里那位强的多。那位每次见着她,可都是理都不理。以前她看不清,现在还想不清楚,当然是嫌弃她是乡下人呗。
张志国正在地窖里翻白菜,见李延年穿着个花衣裳下来了,忍不住乐道:“你小子脾气也太好了些,怎么把女人家的衣裳给穿上了。”
李延年就一本正经的道:“我就喜欢花的,越花越好。不怕姨夫你笑话我,我小时候就喜欢花衣裳,可是那时候比现在还穷,从来没穿过呢。”
张志国见他是真喜欢,也没再笑他。小伙子个子高长的又精神,穿着这花罩衫看着也好看呢。于是,他就指着满窖里的白菜萝卜道:“你要多少拿多少,不用管我们。没了我们再在村子里换,我们这不比城里,白菜萝卜不值钱,一块钱就能换老多的了。唉哎,你们要不要鸡蛋,家里也攒了些鸡蛋。你要是要的多的话,我让美音去村子里给你换一点。”
李延年摇摇头道:“鸡蛋就算了,太远了,不好拿。如果村里有野味的话,我倒是可以换一点。”说着,他就拉开自己的罩衫,从口袋里面掏出二十块钱和几张工业票递给了他,“姨夫,你让二姨看着换点。”
“哎,你放心。等会上去,我跑一趟就是。钱倒还罢了,这工业票却是好东西,我们农村人就缺这些东西。”张志国举着手里的几张票看了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