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子一听,却是不再开口,黯淡了小脸,松了抱着赵菲腿部的手,收了回来,又捏紧了拳头。祥婶离赵菲最近,方才,祥婶亦是清楚的看见了李狗子手腕上的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一般。
赵菲见李狗子不愿再说话,便朝祥婶看去,祥婶见她神情,立马领会了,蹲在李狗子面前温言道:“这位是咱们雨菲楼的掌柜菲姑娘,你娘也得听她的。”说着,祥婶指了指赵菲,又指了指年三娘,再看着李狗子又温言道:“乖孩子,你有什么话,有什么委屈,皆可同菲姑娘说,菲姑娘自会为你做主。”
倒是李狗子一听,看了看祥婶,又看了看赵菲,终于再次出口,声音嘶哑道:“您真会为我做主吗?”他曾同年三娘在城外破庙住过,见到了一断了胳膊断了腿的人,听说了雨菲楼掌柜的,背后是摄政王,他虽年小,但亦知摄政王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天之王朝最高的官,那人说是得罪了菲姑娘,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那就得看你说不说实话了。”赵菲语气淡淡,盯着跪在她脚边的李狗子说道:“起来说话。”
“我说。”李狗子得到赵菲的侧面保证,点了点头,开了口,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晃荡,言道:“我没拿我娘的钱,是潘远少爷拿的。”
“你还敢撒谎!”倒是一旁的年三娘亦是倏的站了起来,听见李狗子这么说,气更不打一处来,捡起棍棒,作势又要再打,嘴里道:“潘远少爷能看上我的那几两银子?你这兔崽子还撒谎!”
“潘远少爷是谁?”赵菲看着年三娘皱了皱眉,询问道。
“回菲姑娘,潘远少爷是将房屋租赁给我的,潘老爷之子。潘远少爷在城中一书院念书,听潘老爷说,潘远少爷,很是聪慧。这次回来是书院放了冬假。听说潘老爷对潘远少爷很是疼爱,银两方面亦是没有亏待过。”年三娘听见赵菲问话,才回过神来,见赵菲皱了眉,慌忙丢了棍棒,恭敬的回道。
“我没说谎,真是潘远少爷拿的。”李狗子见状,又跪了下去,直了背,朝着赵菲声音嘶哑道。
“如若不是你拿的,是那潘远拿的,你娘先前打你、问你时,你为何不肯说?”赵菲见他又跪了下去,出言道。
先前她便看见了他手腕间的红印,又看这孩子的神情,挨了打,一声不吭,只是捏紧拳头,亦是觉得事有蹊跷,便以要辞退年三娘为借口,试探起来。
“因为...”他闭了闭眼,捏紧了瘦骨嶙峋的手,又睁开,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赵菲,目光灼灼,继续道:“因为潘远少爷说,如若我敢将此事告知我娘,他便让潘老爷赶我们出去。潘远少爷还说,潘老爷跟刑部尚书蔡大人亦有些交情,他只要同蔡大人说了,蔡大人便会吩咐六门中的事门,将我娘和我关进牢里。”
六门乃天之王朝的衙门,亦相当于六扇门一类,事门是专司百姓繁杂诸事之地。
“那你手腕处的红印是怎么回事?”这小男孩儿,年纪看起来虽小,却是思维清晰。
“是潘远少爷昨夜趁我娘不在,偷拿了我娘的银两。我下了工,从外间回来,见一鬼鬼祟祟的身影进了我娘租用的房间。我有些好奇,跟了进去,就见潘远少爷翻找出了我娘的银两,拿了出来便要走,潘远少爷见到门处的我,愣了一下,拿起银两便跑,我反应过来,追了上去,想让潘远少爷归还。潘远少爷不肯,又担心我回去告知我娘,用绸缎将我双手捆绑之后,吊在了外间一棵树上,还威胁我不准告知我娘。今早我才挣脱了绸缎,我被吊了一夜,腕间便有了红印。今早我去了市集,想着我娘丢了银两,那是我们要还给堂舅的钱,我便想着将自己卖掉,将娘的银两补上。”他沙哑的说着,将自己有些破烂的双袖卷了上去,手腕间愕然有着红印记。
年三娘一看到李狗子手腕上的红印,心头似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生疼。
“孩子。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娘,娘是害怕,娘害怕你学坏了,娘害怕自己教育不好你。乖孩子,娘错怪你了。你不能卖身,不可以卖身。”年三娘一把跪在了地上,抱着李狗子仰天大哭起来,狗子露出了被绑后的红印,她便相信了自己的孩儿。她现下想来,狗子虽犯错后,从不说话,但亦是没撒过谎。她没想到,狗子小小年纪,独自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先前,她还拼了命的打他,她现下是又后悔又心疼。
“菲姑娘。”倒是一旁的祥婶,见到这一幕,亦是掉了眼泪,哽咽的叫着:“您看,要不您别辞退三娘了,三娘这亦是教子心切。”
她本来并未打算辞退年三娘,先前那般,亦是为了逼迫李狗子说出实情,如今这般情况,她亦是即将为人母,自是有同理心,她点了点头,盯着年三娘道:“三娘,你这次违反了楼规,虽情有可原,但亦是要受罚的,罚你二钱月钱。后厨还是由你管理,你愿意吗?”
“谢谢菲姑娘,谢谢菲姑娘。”年三娘一听,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放开了李狗子,对着赵菲不停的磕着头言谢。
“菲娘娘,您也雇佣我吧。”李狗子亦是朝她跪着,声音嘶哑道:“您别看我年小,我什么活儿都愿意干。菲娘娘。”他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她有些艰难的蹲下,扶起年三娘和李狗子,又站了起来道:“李狗子,你多大了?”
“开了年后,便十二了。”李狗子恭敬的回道,身形瘦瘦小小,她心间一疼,十二,她当年十二还在上小学六年级,她虽没得到过生父母的关爱,却是有甘婆婆疼爱她,供她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