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洋人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突然,产房门被打开,大汗淋漓的洋妇冲了出来,扯着脖子喊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你,是产妇的丈夫吗?你同意剖吗?”
“这,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生孩子的。你们这样做法,出了问题,怎么办?”
“可是如果现在不剖的话,很快就会出大问题,产妇已经没有力气了,再这样下去,孩子也保不住了。”
荣安不敢想像,既不敢做决定,也不敢不做决定。
这个时候,他个人生死不再重要,甚至里面那位小主的生死也可以忽略,唯独那还在腹中的孩子才是金贵无比的。只有孩子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体统?面子?传统?
什么都没有那个孩子重要。
他还在思考,但无论怎样,也无法下这个决心,毕竟这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儿。万一出了问题,他怎么办?
“这样吧,如果手术失败,出了问题,我来负责,按你们中国的传统,就用我的命来抵你太太和孩子的命好啦。”
荣安一惊,这个洋妇人,居然有这样的决断吗?
“也算上我的命,以我们夫妇的命,来担保您太太和孩子的命。”男洋人也这说。
二人的目光无比坚定,催促着荣安做出决断。
“好,剖。”荣安答到。
事到如今,唯有拼死一搏了。
“还有一件事情,这个手术难度太大,我需要我先生为我做助理。”
“你是说,让他进去?”荣安又是一惊。
男女大防啊!
那可是王爷的女人,自己平时都是要敬而远之的。
可是现在的节骨眼儿,还能讲究这些吗?
“罢了!”他一挥手,没有说话。
洋人夫妇明白意思,立即转身进到产房。
“王爷,奴才无能,只能出此下策了,对不起您了。”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在荣安的感觉里,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突然,一声婴儿的哭声传来。一屋子的人,全都喜上眉梢了。
不大一会儿,产婆将孩子抱了给大家看,却是一个男孩儿,荣安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其实荣安也是见过世面的,随着王爷没少下功夫学那洋人的东西,也听说过洋人在生产方面有更先进的技术,可是刚才那个紧要关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下,荣安忙向两位洋人致歉,并包了礼包奉上。二人却是不收,说救人性命是本份,不能用来谋利。荣安好说歹说,无论如何要答谢。但二人态度非常坚决,就是不收。
双方争执不下,那洋妇就说:“您不必客气,产妇之后还需要调养,也我们提供专业的康复。免不了要常来往,我听说你们大清有‘结拜’的传统,不如就把我们当成家人,您和我先生结为兄弟,我和您太太结为姐妹,这样大家就是亲戚了,也就不用谈什么‘谢’了。”
“救人性命,却不贪钱财,真是难得的世外高人啊。”荣安发自内心的佩服。
本来这洋人要攀亲戚,自己恐怕还是要多加些小心,可刚刚自己对人家很无礼,人家却救了自家主妇和幼主的性命,更是保住了王爷的血脉,如此大恩,要跟自己兄弟姐妹相称,又有什么可推辞的呢?况且,多个洋人兄弟,日后或者也是多一条后路。
当下荣安同意以洋人夫妇兄弟姐妹相称,但是为了稳妥,觉得还是不必结拜,只要大家认这门亲戚就是了。两位洋人倒是好奇大清结拜的礼数规矩,荣安说那很麻烦的,需要如何如何如何,二人听得很认真,然后点头同意:“果然很麻烦,那就不用办理了,我们以后以兄弟姐妹相称就好了。”
稳婆的那份礼,却是不能少的。二洋人因为已经算是家人,于是也给稳婆发了两块洋元,亮光光的,稳婆见了甚是欢喜,表示要把这钱收藏起来。
荣安又安排人接待洋妇及稳婆到侧厅吃酒。
又另置一桌酒席,自己与那洋人先生,边吃边叙。
既然已经是亲戚,虽然一些繁文缛节可以省掉,但是双方信息的互通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下,两人报了姓名、年龄、背景。荣安当然是有意隐瞒了自己与曹氏的真实关系,也不肯泄露王府家奴的身份,只说来自京城。之前做些生意赚够了钱,现在累了隐居于此。
那洋人倒是诚诚实实,做了个很全面的自我介绍。
那洋人本名叫约翰·鲍勃·布里奇,英国人,来到大清给自己取了个谐音对应的华人的名字“李伯约”——布里奇简译为李,鲍勃简译为伯,约翰-简译为约。
李伯约的祖上做过骑士,家传有一块封地。但是英国的规律是只有长子继承爵位和产业,余子都要自谋前途(当然家族会有支持)。所以爵位和封地都由大哥继承。李约按照家里的安排在读了医学,毕业后先迎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艾玛,几年又在大哥的资助下开了自己的诊所。小夫妻快乐的生活在伦敦,甜蜜如糖,岁月如歌。
后来有一天李伯约夫妇认识了一位叫泰德生的宣士。泰先生也是英国人,但他有几年十的时间一直在清国发展,这次他回到英国也是为了为清国的穷苦人募捐。泰先生向李伯约和艾玛讲了清国的很多事情,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善良的民风,但还有一些令人心酸的事情——医学极其落后……。李伯约和艾玛非常感动,并捐了一些资金委托泰先生用于帮助清国的贫苦百姓。但即使如此,他们的良心并没有因此得到平安。夫妻俩后来一商量,他们行医的最终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吗?英国有大把的医生,少了他们影响也不很大,可是清国每年死于难产的女人就要上万,必须不惜一切先去拯救清国人。
李伯约的大哥为此勃然大怒,几乎要断绝与李伯约的关系。但是李伯约态度非常坚定,而他的大哥因为知道他是听了泰先生的宣传才决定去清国之后,找泰先生作了一次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