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琛将家里的存折翻了出来,还有母亲留下的珠宝首饰,虽然不多,但也能换成一些钱来支撑他们的日常生活,算下来,母亲留给他们的所有积蓄一共只有五十万左右,夏冰璃才六岁,刚读小学一年级,自己也才十三岁,初二,这些钱要支撑到他们成年工作,还是有些困难。
因为夏冰璃对家里有了阴影,所以夏凌琛也是连夜带着夏冰璃搬了家,新租的地方比原来的家要小一些,一室一厅,兄妹俩是睡的上下铺,夏凌琛想着夏冰璃年纪还小,等她长大一点再分开住。
夏冰璃自从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后就开始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夏凌琛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加上她年龄的慢慢增长才有些缓解,但失眠的症状却一直有些严重,夏凌琛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表示这种心里创伤造成的失眠多梦无法靠药物来缓解,只能给她开些安眠药。
母亲死后,夏凌琛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夏天尘,但在他印象里,母亲一直很抗拒夏天尘的任何帮助,甚至在夏冰璃面前,一直都是告诉她,他们是没有父亲的,他们的父亲死了。
他也不想让死去的母亲不安,所以并没有去找过他这个所谓的父亲。
一直到有一次,他鼓起勇气给父亲打了电话,对这个亲生父亲好不容易燃起的期盼像冰冷的水浇泼在了他身上,冰刺的感觉让他想发笑。
笑这个执迷不悟的自己。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夏冰璃高烧烧到四十多度,一直退不下来,她缩在被窝里,身子时不时地抽搐,不停咳嗽,气息微弱地喊着疼,“哥哥……我好疼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夏凌琛红着眼,不停地拿浸过凉水的湿毛巾擦拭着她通红的小脸,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胳肢窝的温度计取出,看着比半小时前又上涨了一丝的体温,顿时有些慌了神,虽说他一直照顾着妹妹,但他毕竟也还是个小孩,这种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乱了阵脚。
“冰璃……来,哥哥带你去医院!”夏凌琛小心翼翼将夏冰璃背在后背,跑下了楼,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夏凌琛的后背,他的额头也不停地冒汗,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一边拦着车一边不停地安抚着她,“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坚持……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到了医院,看着夏冰璃被医生护士推进一个又一个检查项目,夏凌琛的内心无比的惊慌。
那一瞬间,他这个十三岁的小孩,脑海里一下子想了很多很多……
冰璃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检查?
如果是很严重的病怎么办?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能放弃她!
她只有我了……
我也只有她了……
我得去筹钱,对!去筹钱!我绝对不能失去她!
他瘫软地坐在检查室门外冰凉的地板上,像是在等待着审判。
他不记得做了多少检查,只是看着妹妹被送往一间又一间检查室,抽了一管又一管的血。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细菌性肺炎。”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出来,向夏凌琛通知着检查结果,“伴随急性心包炎,需要住院治疗,你父母呢?需要办理住院的。”
夏凌琛眼神暗淡了一瞬,缓缓开口道:“我们没有父母……”
医生沉默了一阵,隐约可以看到口罩下对眼前这个小男孩有些同情的表情,慢慢开口道:“那你跟着护士姐姐去办住院手续吧……”
夏凌琛思考了一阵,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想先打个电话可以吗?等我一下……”
护士点了点头,示意道:“去吧,姐姐在这里等着你。”
夏凌琛跑到一边,在手机里翻出了夏天尘的电话。
手机是苏沫的,他舍不得买新的,就捡了妈妈的用,上面几个为数不多的号码里,就有他亲生父亲的电话。
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慢慢拨通了那个备注为“夏天尘”的号码。
“你好,哪位?”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夏凌琛换了电话卡,所以对方并不知道他是谁。
夏凌琛听见夏天尘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说话也跟着有些结巴,“爸……爸爸……”
他鼓足了勇气,喊出了这个在从记事起就再也没喊过的两个字。
“你从哪里搞到我电话的?”手机里传来冰冷的话,像一桶混着冰块的凉水,把夏凌琛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再冒充我儿子打电话过来,我一定把你送进警察局!”
随后,便是电话挂断的机械嘟嘟声。
夏凌琛愣在原地,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他本来是害怕,他从电视上看到住院的人都会花很多很多钱,电视里经常播放着有人因为没钱看病等死的桥段,他想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再怎么狠心,这种时候应该也不会不管他们的吧?
电话挂断时,也把他对父亲最后一丝期待给磨灭掉了。
手机刚要揣进兜里就响了起来,夏凌琛心里甚至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会不会是父亲又打回来了。
他将手机掏出,来电显示是他的同学赵岑楠。
“喂?夏凌琛!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电话那头传来赵岑楠的声音,清澈、爽朗,散发着属于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赵岑楠……”夏凌琛本想好好回答他,但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所有脆弱的情绪一下子便冲破了所有辛苦建立的伪装,开始慢慢崩塌。
“……”赵岑楠听着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太对,试探性地慢慢开口,问道,“你……是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