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砸门声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逐渐消失。

声音消失的那一刻，折叠床上“熟睡”的江野徐徐睁开了眼。

静等了几分钟后，他才拿掉脸上盖着的纸张。

光亮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外面白雾朦胧，随风徐徐飘动。

江野起身走到玻璃窗口，唰的一下拉开帘子。

帘子一拉开，玻璃窗外赫然映着一张苍白的人脸。

沉让的脸贴在上面，阴沉的看着江野：“你果然在里面，为什么不开门？”

江野心中悸动，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早啊，经理。”

“什么？你昨晚敲了一晚上的门？抱歉，我睡得太死了没听见。”

沉让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后，脸才往后退了退，“最好是这样。”

江野继续保持微笑。

惊悚世界里，有的鬼白天是一个模样，晚上又是另一个模样。

说不准的。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能有一个稳定的状态。

玩家白天跑任务、跑副本，晚上还要应付鬼怪们不时的发疯。

主打一个折腾。

若是神经稍弱些的，早就神经衰弱了。

长期睡不好，就算没有任务，也迟早会把人给逼疯。

哪怕是江野，就算精神和体质有所提升后，也会刻意的保持一定的睡眠。

是习惯，也是为了清醒的活着。

总而言之，在惊悚世界里，鬼怪们夜间发疯的时候，能不理会就不要理会。

“小杨怎么在这里？”

忽然，沉让眼珠子从左挪到右，看向了一旁靠坐在桌子上昏睡的杨卓身上。

语气冰冷，眼神阴鸷。

“死了吗？”沉让问道。

江野耸耸肩：“还没死，但估计快了。”

沉让的声音忽的一变，“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起来工作？为什么不出来巡逻？他这是把小区的安全置于何地？！”

江野一愣，随即黯然的垂下眸子。

沉让：“你怎么不说话？！开门，这样的员工不配留在沉井物业！”

江野沉默着，直到沉让快要暴跳时，才开口道：

“……经理，你这样说的话，那就太伤人了。”

沉让：？

江野：“我记得你说过，小区里的大伙都是一家人，公司就是咱们家。难道这话不算数了吗？”

“算数。”沉让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那咱们家人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为大家服务，累死累活的，连休息一下都不行吗？”

江野眼里藏着悲伤，像是被公司压榨多年，不求回报的优秀员工，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pua了。

“如果公司不是家，业主不是家人，那我们为什么要免费给大家维修、理发？”

“难道只有业主才是家人吗？”

“经理，我们到底是什么？”

他在一声声的询问中，情绪逐渐由低落，变为痛心与愤怒。

沉让愣住了，然后沉默了。

他听着怎么有种自己是负心汉的感觉，而江野就是被背叛的那位？

沉让没发现，自己的状态，已经由主动问责，变为了被动的解释。

他组织一下语言，语重心长的道：

“小江你是个好员工，好家人，但小杨呢？他真的有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吗？”

“对于好的员工，我们嘉奖，但不好的，也该惩罚。不是吗？”

原以为，这样对方总该没话说了。

谁知，江野眼神里的失落更浓了，“原来，家人之间也是要这么斤斤计较的。

原来，家人之间，连最起码的关心都不会有，只有生病累了后的责怪。

原来，我们都只是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罢了。”

“……”

沉让哑然，好半天才开口道：

“你是对的。家人之间，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等他好了记得好好巡逻。”

说完，也不等江野继续发挥，就消失在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