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急忙勒马,仔细望去。这一望,大惊失色。
对面当先的马上,一个将军高举长枪。枪尖上,挑着一件战袍。那是恭王的战袍!上面还有血!
“郢军听着!恭王已就擒!余人下马受降,还能留住一命!”那个将军停下,高声叫,“主帅被擒,你们战死也无功!恭王又是皇子,你们失了皇子,回去必定死罪!战死还诛九族,不如下马受降,尚有活路!”
几句话,句句敲在心上。
战死事小,丢关事小,都不比失了主帅。
主帅是什么人?
郢主最宠的次子!甚至有人猜测,他会是未来郢主。如今,他一战被擒。作为众将,他们会怎样?
躁进的是他,但是,他们怎没阻止?中计的是他,但是,他们怎没识破?
尽管一切错在他,但是,他们难逃背黑锅。
天威一怒,他们会粉身碎骨。
枪尖上,战袍还在晃。四下里,卫军已合围。郢军的心凉了。他们不怕战死,却不想冤死。
要投降么?
可他们是郢军。只有战死将,哪有投降人!众人互望一眼,都在同袍的脸上,看到了悲壮。
“多谢将军,为我等性命着想。但身为将士,战死正是归宿!”副将一挥刀,慨然道,“如不能收复失关,我等宁可流血沙场,埋骨天关!”
郢军上下动容。
不错!
他们是战士,只会战死,不会屈膝!与其畏首畏尾,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死了,埋忠骨于边疆,也不屈了铮铮铁血!
“杀——”
郢军都拼了。
卫军迎上去,一阵厮杀。
枯黄的草丛,渐渐染红了。地上的尸体,渐渐变多了。血腥气化入朔风,风也像在流血。浓云低垂,似要将一切碾碎。
边关上。
唐举已在大堂。地上,躺着个俘虏,姜杞。
“他受伤了?”宇文初问。
“没有,应该……没有。”唐举挠挠头,怪道,“我们遵大帅令,捉活的。打起来时,都小心着呢。可不知怎的,他忽然吐血,像受伤一样。可他真没伤着,真的。”
“我相信。”宇文初笑了,挥挥手,“你先去吧,伏兵还在外面,想必劝降不果。你带上人马,去接应一下。”
“是!”
唐举走了。
宇文初立刻转头,看向楚卿。楚卿已俯下身,查看姜杞。
“如何?”他问。
“中毒了。”
“中毒?”
“嗯。”她起身,一哂,“看来,你的内应很尽心。”
宇文初苦笑:“能解么?”
“能。”
“那还好。”他松口气,忽然说,“姜檀为何下毒?”
“当然为防意外,让卫军更易得手。”
“可是,我不会解毒。万一你不在,毒无法解,姜杞会死么?”
“会。”
“那岂不奇怪?”他沉吟着,缓缓道,“姜杞一死,我失去筹码,就无法提条件,郢主更不来会盟。解决不了郢主,姜檀的一切筹策,岂非无果而终?”
这话在理。
楚卿不由一愣。
是啊,这不奇怪么?姜檀贸然下毒,难道不怕失策?
她看向宇文初。
二人对望一眼,都生狐疑。
静了片刻。
她忽然开口:“也许,他是为试探我。”
“怎么说?”
“因为,我曾试探过他。”她蹙眉,说出郢都一行,与平王的交锋。
宇文初听完,叹了口气。
“若果真如此……”他看着她,苦笑,“那姜檀对你,还真有信心。”
她哼了声。
不管是不是真,姜檀这个人,绝非易于之辈。郢国本多险关,一旦他掌大权,宇文初再想吞郢,怕会难如登天。
大堂又静了。
二人各自沉默,都在看地上的人。
地上人仍昏迷,对自己的处境,尚一无所知。他最后的怨念,是大军没来救他。
此时,郢军已大败。
一场惊心血战。郢军败了,几乎全军覆没。卫军胜了,却也伤亡不小。
朔风低回。
沙场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还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赵岗一抹脸。
手上全湿了,除了汗就是血,糊成一大片。
“这帮孙子,还真有骨气。”他喃喃自语,粗豪的脸上,竟有了敬重。身为铁血将士,对同样铁血的人,总会生出敬重。哪怕各为其主,生死敌对。
“回去吧。”唐举走近,拍拍他。
他没动,呆立一会儿,忽然说:“真他娘的冤!”
唐举吓一跳,问:“谁冤?”
“他们!”
赵岗一指地上,闷闷说:“这些郢军,他们这么拼,却是白拼。他们战死了,也是白死。都为跟错了主帅,落个没下场,真他娘的冤!”
唐举叹气。
这样的事不少见。
主帅无能,是为弃军。当初的张峣,岂非一个样?
这一仗卫军胜了,但郢军也没败,他们依旧铁血,铮铮不屈。
败的是姜杞。
那个无能的人,他失败独活,却害死三军。这就是战争,残忍,更无奈。
“那个鸟人主帅,就该剁了喂狼!”赵岗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