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逃了。
翌日,郢主一得知这个消息,几乎晕过去。
“怎么逃的?”他歪在龙椅上,半天才说一句话。不是万无一失么?这才过一晚,就让人逃了!
那阿杞怎么办?
用什么去交换!
“你……你们……”他又气又急,忽然咳喘起来。
内侍吓坏了,忙上前顺气。
王丞相也吓坏了,跪伏地上,不停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有计可以补救,可以补救。”
“怎么补救?!”郢主顺了气,怒道,“你还跪着作甚!快传令各关卡,严防出入人等,务必抓住洛王!”
王丞相捏把汗,小心说:“陛下,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
“陛下,如大肆搜捕洛王,难免走漏风声。万一被卫军探知,洛王已不在我们手中,只怕二皇子危矣。”
这话有道理。
郢主急坏了:“那如何是好?!”
“不如秘而不宣。另找人假扮洛王,一时蒙混过去。”
“混帐!”
郢主盛怒,不由大骂:“还说有计补救,这就是你的计?你当卫人傻的么!找个假货顶替,一旦戳穿了,阿杞怎么办?你将阿杞的命当什么?当儿戏不成?!”
“臣不敢,臣不敢。”
王丞相冷汗涔涔,不住叩头:“陛下,臣之愚见,先让人假扮洛王,待会盟交换时,命人暗中埋伏。陛下可提出要求,让卫人先放二皇子,我们再交洛王。只等二皇子平安,卫人查验洛王时,埋伏即刻发动,将卫人一网打尽。”
他一口气说完,已汗透重衣。
上面,陛下不做声。
王丞相跪伏于地,动也不敢动。
好半天,郢主一声长叹。
丞相的这个计策,并非什么奇计,甚至司空见惯。乱世中的会盟,其实不那么平稳,变故常有。
若在平时,不消大臣们谏言,他也会这么做。
但这一次不同。
这次牵连到阿杞。万一有个失误,阿杞就会危险。
他不敢冒险。
“丞相,我不能冒险。”他说。他的声音很苍老,很无奈,但更多的是无力。
王丞相沉默了。
陛下真的……老了啊。
想当年,陛下杀伐决断,从未皱过眉。否则,也不能击溃鬼方氏,那个以凶顽着称的部族。
可惜,英雄迟暮。
如今锐气没了,胆气没了,惟余爱子之心,实在令人喟叹。
“陛下,但正因如此,才更该冒险。”王丞相再拜,缓缓说,“陛下对二皇子,宠爱有加,故而不会冒险。卫人深知这点,才提出了交换。如果,我们一反常情,必能出其不意,大败卫军。届时,非但二皇子平安,更能破敌制胜。此乃良机,还望陛下三思。”
郢主叹气。
机不可失,他如何不知?
可有些事,关心则乱,不是一句策略分析,就能解决的。
他单手支额,闭目良久。
久久的安静。
“丞相,你且平身。”
“谢陛下。”
“丞相,如依你之计,胜算几成?”
“回陛下,会盟之处属于郢地,天时地利都在我方。人选也已确定,只要依计行事,定保二皇子无虞。”
“……好,好。你去安排吧。”
“是。”
王丞相退下了。
一直退出殿外,退出很远,他才舒了口气。风吹过,湿衣贴在身上,遍体冰凉,他不由打个寒战。
陈远那个混帐!
出的什么混计,却让他来回禀!方才圣上震怒,几乎吓死他了。幸好最终无事,否则,他定要那陈大人好看!
他哼了哼,快步出宫。
这种并不奇的奇计,能算计到卫军么?出其不意,这话虽是他说的,可他心里并没底。
两军阵前,双方心思难测。
也许行,也许不行。但不管行不行,都必须一试。既已应允会盟,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边关。
对郢人的这番心思,宇文初早已猜到,但他并不忧虑。此刻,他正站在城楼上,远眺一带关山,悠然自得。
“你倒很乐观。”楚卿说。
为了这个计划,卫军已准备妥当,只待会盟一举。
随着约期日近,她的不安也日进。
反观宇文初,他倒十分轻松,似乎全不担心。
“人在无奈之时,乐观会好过一点。”宇文初看着她,笑了,“所谓尽人事,如今我能尽的,都已尽了。余下的在掌控外,除了乐观,还有什么法子?”
这是大实话。
楚卿不由叹气。
两国之间会盟,本该由双方主导,至少,也由其中一方主导。可偏如今,会盟双方都不主导,真正的主导另有其人。
是姜檀。
那个姜檀……
“万一他不守约呢?”楚卿问。
“似乎不可能。”宇文初失笑,莞尔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对他存疑,但就事论事,他何必背约?如果他不守约,那之前的所为,岂非毫无意义?这样于理不合。”
“可一旦郢主使诈,会盟将成战场。凭一个受冷落的皇子,无法左右郢主的决定,更无法收买将领,倒戈为己。那他凭什么守约?”
“这个……我也想不出。”宇文初摇头,缓缓道,“但兹事体大,他既敢筹谋,想必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