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
朝阳唤醒万物,也唤醒了楚卿。
她睁开眼。
昨夜睡得可真好,沉沉的,连梦也没有。很久没睡这么香了,她舒个懒腰,只觉浑身惬意。
窗外,天空澄澈透明。
这是山里的天,琉璃一般纯净,让人留恋。可惜,他们就要离开了。
她走到屋外。
宇文初已在院子里,正对她微笑。
他居然这么早?看来,他迫切想要回去,比她还急。她也笑笑,走过去。
“动身么?”他问。
她点点头。
本该昨日走的,已多耽搁了一天。
一天,看似极短,却也极长。
如在这荒山之中,一天的时间十分短,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在那乱世之中,一天的时间已很长,足以发生太多事。
多了一天,不知外面的情况,又多了什么变化。
“小娃娃,要走了么?”
她回过头,看见污婆婆。
“是的,正要去向前辈辞行。”她微笑,由衷感激,“我们落难到此,几日来,多承前辈照护,我们铭感五内。”
“小娃娃客气。”
污婆婆也笑了,走到她面前:“来,最后一碗药,给那娃娃服了。你们更稳妥,我们也放心。”
“多谢前辈。”
药已不烫。她小心端起,走向宇文初。
他的伤好这么快,多亏污婆婆的药。如今他们要走了,前路跋涉,她还真不放心。只怕他伤口反复,又出意外。临走前再服一次,的确更稳妥。
宇文初在看她。
“喝吧。”她说。
“好。”他笑眯眯。
药汁深浓,如镜子一般,倒映出蓝天白云,似乎将天吸入了药中。
他从她手上接过,连看也没看,一饮而尽。
药很苦,还有些甜腥,顺着咽喉流入,像吞下一条毒蛇。
药落入腹中,忽起一阵烫,火一般的烫。毒蛇似又变成火蛇,在腹内乱滚。
他却波澜不惊。
“好孩子。”污婆婆看着他,微笑,“服了我的药,你们尽可放心。”
“多谢前辈。”他也微笑。
冬阳煦暖。
天空湛蓝透明,空气却越发冷。一片明媚清冷中,他们终于离开。荒山依旧,并没发现鬼方氏的伏兵。
“你觉得,那些人还在么?”宇文初问。
“应该已经走了。”楚卿想了想,说,“那些人吃了长老的苦头,必不敢再留。何况,他们只是普通族人,地位不高,遇见了这样大事,当然要去回报。我猜,他们不会擅自逗留,也没那个胆子。”
宇文初点头:“想必经此一变,对方也会改变策略。”
“会化动为静,以逸待劳。”她说。
“所以,我们还不能回边关。”他蹙眉,叹道,“他们会守在途中,守株待兔。”
楚卿看看他。
他在担忧。不是担忧自己,而是担忧边关。
会盟距今已半月,这半个月内,姜檀必然有所动作。毫无疑问,会先向边关下手。
只要拿下边关,等于关死了大门,他二人插翅难飞。
“你放心,情况未必很坏。”她看着他,也一叹,“在会盟之前,我曾叮咛过唐举。”
“叮咛什么?”
“请他无论如何,保住那扇生门。”
宇文初一怔,随即,肃衣敛容,对她深深一揖:“多谢公主。”
“不用谢我,我只叮咛一句,并没出力。至于能否保住,全仗那一众将士了。”她说着,微微摇头,“可惜一场会盟,带走大部分人。留下守关的卫军,实在有点少。如今半月过去,即使生门仍在,只怕也岌岌可危。”
宇文初沉默了。
他明白,这并不是悲观,而是事实。
为了困死他们,姜檀必倾尽全力。虽然边关天险,但也要人守。如果双方兵力太悬殊,形势一样危急。
何况,当初的破关之计,本就出自姜檀。
此人对郢关一带了如指掌,这样一来,守关的优势更小了。
即使拼死守卫,又能守多久?
“是我失误,误了三军。”他忽然开口,神色严肃,“边关的将士,正为我们苦守生门,我们再不行动,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