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这有点问题。”他说。
“什么问题?”
“楚煜派来楚乔,无非两个目的。一是打探你,二是对付我。正因我心知肚明,所以才拖延婚期,这是正常反应。如我一反常态,回来立刻大婚,不也引人怀疑么?”
“不会。和亲乃两国之事,非你一人之事,拖是拖不过的。与其被动拖延,不如主动大婚,反客为主更好。这点你明白,他也明白,所以他不会怀疑。”
“可大婚只是第一步。在这之后,楚煜会要情报,关于你的,关于我的。如果楚乔给不出,楚煜一样会怀疑。”
“那可不同。你不好对付,楚煜不是不知。连他都无奈你何,遑论一个楚乔。一时打探不到什么,楚煜不会意外。这一点,也不至让他疑心。”
“如果久无情报,楚煜没了耐心,兴许干脆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如果他下令,让楚乔杀了我呢?”
楚卿不由失笑。
“佚王殿下,你有那么好杀?情报尚且难得,何况你的命?”她注视他,慢慢问,“你在强词夺理,故作困难,为什么?”
一时安静。
良久,宇文初忽然一笑。
他迎着注视,微笑说:“因为,我不想大婚。”
“不想?”
“不想。”
“佚王殿下,你是在说不想帮我?”
“我想帮公主,但不想大婚。”
“为什么?”
“因为是楚乔。”
“那不是楚乔。”
“都一样。”
她怔了怔,忽然也笑了:“确实都一样。虽不是楚乔,但换成天儿。不是楚煜的眼线,但仍是我的暗部。对佚王殿下来说,还真都一样。一样是陈国细作,一样会对你有害。佚王殿下,只怪我一时疏忽,竟忘了立场不同。你是卫国王爷,我是陈国公主。你执卫国大权,我掌陈国暗部。我们本来对立,当然容不得身边,有对方安下的眼线。莫说佚王殿下,即使换了我,我也不答应。”
一番话,说得设身处地,十分体贴。
宇文初暗叫苦。
她在笑,笑却不到眼底。她在说,话却不由心底。她笑语体贴,他却读出冷意。
看来,之前木仁的阻拦,果然已让她生疑。
她怀疑他另有谋算。
宇文初苦笑。这可大不妙!
二人之间的平衡,微妙又脆弱,稍一不慎,就有可能打破。而一旦打破了,挽回难如登天。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忽然凑近,看着她,很认真说:“公主殿下,我想你误会了。我介意之处,并非公主所想。如果真为那种原因,当初,我何必留公主在王府?想当初,公主住夫人馆,与我同处一室,不可谓不近。如论威胁之大,公主岂非远胜他人?我与公主为伴,尚且不惧,遑论他人?”
说着,他眨眨眼,笑了:“所以,我不想大婚,为的不是陈国,不是细作,而是人。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如是公主殿下,那我求之不得。如是其他人么,只好敬谢不敏。”
楚卿一愣。
他的反驳似乎有理。如果为怕刺探,当初,他怎会让她住在这里?
可他说的原因……
实在令她不信。
因为是别人,他才不愿意?这话太惊人。他想说什么?想让她信什么?
她看着他,心中不断猜疑。
他也正看她,正对她笑。从那个笑容中,难辨真假。
她一哂。
自己还猜什么?这一路行来,她还不知道他?对这个人的话,哪儿还用猜?
当然是假的!
她几乎忘了,他最擅长什么。从他的口中,几时有过真话?
如今,他作假又见长进。
看着他那张脸,连她都快信了。只可惜,他低估了她。她对他的认识,已深入骨子里。
想用这话骗她?
他可算错了呢。
“佚王殿下。”她也笑了,很客气,“殿下抬爱,让人受宠若惊。不过,既已答应助我,就该与我配合。如不配合,岂不成了过河拆桥?殿下的说与做,似乎有矛盾。”
“似乎有点。”
“殿下会过河拆桥?”
“当然不会。”
“既如此,那些所谓的介意,想必可以化解?”
“想必可以。”
“那很好。”她点点头,笑盈盈,“多谢殿下相助,我就不打扰了。殿下尽可专心准备,只待婚期。”
话落,她起身欲走。
“公主殿下。”身后,他又在说,“现已年关了,吉日在入春。复国与大婚,都很费心,至少,能先过个平静年。公主殿下,你说可好?”
她回头,看了他半天:“好。”
他还是在拖!
不过没关系,反正过年在即。只要年一过,她必须开始复国。即使他再拖,她也容不得。
对于楚卿的决心,宇文初很明白。
他看着她离去,叹了口气。
如果他没中毒,一切都好说,因为他能掌控局面,能掌控自己,但如今他已中毒,一切就不同了。
这毒的毒性、危害、后果,他都一无所知。至于解法,就更不必想了。
这是一个变数,可怕的变数。
一旦发作,别说掌控局面,就连自己的命,他都无从掌握。如此一来,非但帮不了她,自己阵脚先乱。
这毒正像个怪物,睡在他的体内,不知何时会醒,不知会怎么醒,不知醒后怎样。
只要一日不解,他就长有顾忌。
这正是下毒的用意。
看来,只能寄望于秦枫了。如果秦枫仍不行,那只好……只好硬起头皮,求助南姑了。
他无奈一叹。
希望那位高人对他,不会太过讨厌。他正在想,木仁走了进来。
“殿下。”木仁附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他目光一闪:“备车,我立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