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很冷。
元极带着宇文渊,出了平华斋,走向宫苑深处。
宇文渊这才发现,梁宫竟出奇大,比卫宫还大很多。尤其在最深处,多出一大片林苑。
此刻,他们正走在这里。
“信王殿下,贵国的林苑之奇,真巧夺天工。”宇文渊一边走,一边看。
这个最深处的林苑,迥异于别处。草木奇,风格奇,布局奇,简直不像在梁宫,像走入另一个所在。
元极笑了。
“以前,阿妹最喜欢这里。阿妹小时候,几乎在这里玩大。”他微笑回顾,问,“洛王殿下,你也喜欢么?”
宇文渊点头,赞叹:“如此奇境,谁都喜欢。”
一阵曲折,四周更冷了。
宇文渊呵呵手,怪道:“怎么越走越冷?难道冬天的寒意,在此处还分深浅?”
元极莞尔:“冬寒并无深浅,只是凡人有心。”说着,他伸手一指:“殿下请看。”
宇文渊望过去,不由一愕。
好多冰!
不远处的梅花丛中,竟有无数寒冰。巨大的冰块堆砌,围成一座冰宫。
梅花如雪,冰宫如镜,远远独成一片,像太虚幻境一般。
宇文渊看愣了。
“洛王殿下,冰宫美么?”元极问。
“很美。”他点头。
就是太冷了,简直会把人冷死。他宁可不那么美,至少温暖舒适。梁人真是奇怪,弄这东西作甚?还嫌不够冷么!
“殿下请。”元极做个手势。
宇文渊无奈,只好跟进去。冰宫内更冷,他忍不住哆嗦。可当他目光扫入,却又忘了哆嗦。
他看见了元康!
元康躺在冰宫中央。那里有个冰台,澄澈如琉璃。她静静躺在上面,就像睡着了。
宇文渊不觉停下。
元极走近冰台,向他招手:“殿下,你来看。”
他可不想看!
但又不能不去看,宇文渊暗咬牙,慢慢走近。
冰台周围冷极,冷了他的手脚,冷了他的血液。他忍不住又哆嗦,连牙齿都在打战。
“殿下你看,阿妹还这么美。”元极说。
的确如此。
元康丝毫未变。寒冰冷彻,凝住了她的容颜。
她眉目如生,安静又祥和,一袭白纱轻笼下,她不像个死人,反倒像个仙子,一个单纯善良,误入尘俗的仙子。
“知道你来看她,阿妹会开心的。”元极在微笑。
宇文渊也想微笑。
可他笑不出,太冷了,他的脸像被冻住,又僵又木,已失去知觉。
他立刻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脸。
元极一见失笑,叹道:“洛王殿下,你也太怕冷。”说着,他挽起宇文渊:“走吧,阿妹见你这样冷,只怕会怪我了。”
一出了冰宫,宇文渊大口呼吸。
如果再不离开,他真会冻死!
那个呆子公主!生前只会烦他,死后一样烦他,他真是受够了!
“洛王殿下,怪我太疏忽,忘了你还未痊癒。”元极看着他,很歉疚,“走,我们去个温暖处,让殿下稍作休息。”
温暖处,居然也在这里。
这一大片林苑,似乎奇妙无穷。要冷,有寒梅冰宫;要暖,有竹篱小院。
元极带着他,走入这间小院。
院子很简朴。
院内一切都是竹制的,简单又干净,如同山野人家。在皇宫禁苑中,竟有这么个所在,这又是一奇。
宇文渊跟着元极,走入了小屋。登时,他大吃一惊。
元烈也在!
堂堂的梁主陛下,竟在这小竹屋内,正闲坐喝茶!
“不知陛下在此,失礼,失礼。”宇文渊忙施礼,不停告罪。元极太冒失了!梁主也在这里,怎不先告诉他?!
元烈笑了:“洛王殿下多礼。我来此散心,不想遇上殿下。”
原来是巧遇。
宇文渊松口气,这才注意到,元烈对面还有个人。
那是个老人。
不,也不太老。那人清隽朗然,虽说有白发,但只有几缕白。一身布衣坐在那里,莫名就很脱俗。
这人是谁?
宇文渊不由思忖。
这人与梁主对坐,却不拘束,更不谦卑。而梁主对这人,看来十分敬重,在敬重之外,似又有些亲切。
“洛王殿下,这位是南山居士。”一旁,元极说话了,“南山居士,正是阿妹的师父,是位世外高人。我们兄弟二人,偶尔也会受教,但我们资质不佳,不及阿妹可教。”
宇文渊恍然。
难怪,原来是元康的师父。
他立刻施礼,问候:“卫国宇文渊,有扰居士了。世俗之人来此,有幸一睹居士风采,足慰平生。”
南山居士微笑,问:“阁下就是洛王?”
“正是。”
“我徒儿小靖方,自从出使卫国,回来常说起你。我对阁下,可谓熟知了。”
“不敢当。”
“但不知阁下对靖方,是否同样熟知?”
又来了!
看来只要在梁宫,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要一起怀念那呆子!
宇文渊暗哂,立刻说:“当然,我对靖方公主,知之甚深。她善良、直率、豪气干云,真正是个好姑娘。”
不料,南山居士却摇头:“你说的这些,众人都知道。但是,靖方还有很多长处,为别人所不晓,你想不想听?”
他才不想听!
可他却点头,一脸期待:“当然,我很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