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绚的晨光懒洋洋地落在窗前,映下树叶稀疏地落影,而梢头黄橙橙的果实,添了霞光更显诱人,这个季节的热烈和萧条显得异常的和谐。 惠香就着外间海棠石填的如意大圆桌上放置的茶具沏了壶茶递给陆相宜,“小姐,喝杯茶吧。” 陆相宜接过茶盏,呷了一口,回头朝里间看了看,影影憧憧的看不真切,只知道陆贽还没有穿戴好出来。 她现在奇异般的很是冷静,完全没有了刚才急切的想知道答案的躁动,她甚至还有心情转过头欣赏窗外硕果累累的石榴树。这棵石榴树还是陆贽和苏禾大婚的时候陆夫人特地找人移植过来的,希望他们能够多子多福…… “陆相宜,我看你就是有病,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啊!”陆贽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哪里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气度。 陆相宜抬眸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往椅背后靠了靠,幽幽的说道:“现在都已经巳时了,您起的可真够早的啊!!!” “哼——”陆贽一屁股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跟你无话可说。” “陆贽,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啊?我不介意把你扔进后院的荷花池里给你醒醒酒。”陆相宜眼睛一横,厉声说道。 陆贽瞳孔一阵乱颤,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别在这儿吓唬我了,你以为少爷我是吓大的啊。快说,找我有什么事,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干坐着。” 陆相宜放下手里的茶杯,努力压下重新被陆贽挑起的怒火,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道:“山子茶坊的那几个表演藏挟技的波斯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 “……山子茶坊的波斯人?你是说达乌德他们?”陆贽微微迟疑了半刻,才问道,“你问他们做什么?”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陆相宜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陆相宜,我是你大哥,你跟我说话注意一点。” “你若不是我大哥,你认为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我……”陆贽气得双目通红,可又拿陆相宜无可奈何,瞪着陆相宜剜了半晌,才梗着脖子说道:“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我跟他们又不熟,不过去看了他们演的几场藏挟技,怎么了,这都不行吗?我这又是碍到你什么了吗?”他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巴掌拍在圆桌上,震得陆相宜身前的茶水都荡出不少来。 陆相宜掏出帕子,轻轻的将溅在手上水渍拭去,然后说道:“不一定,可能碍到了也可能没有,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会对你心软,你也别期望我会手下留情,所以你现在最好祈祷你没有碍到我的事,不然……”陆相宜抬头看着陆贽,沉下声音,说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陆贽又气又急又隐隐的有些紧张和害怕。 “所以,你最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要有任何的隐瞒。“陆相宜看着陆贽,不疾不徐幽幽的说道。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才不懒得搭理你呢。“陆贽犹豫了一会儿,轻哼了一声,说道。 陆相宜忍不住一嗤,颇为轻蔑的说道:“你可以试试。“ “你——”陆贽气极,“试试就试试,你以为我怕你啊!“ 陆贽一拍桌子,转身往外走去,可走了没两步就被斜刺过来的朝云拦住了去路,“大少爷,请留步。” 陆贽看到朝云身体一顿,指着朝云大叫道:“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朝云看着陆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大少爷请回。” “你——”陆贽气急,他耀武扬威了大半辈子怎么受得这样的气,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啊,他指着朝云的鼻子,“老子就要走,看你能那我怎么办!” 说着,掀开朝云的手就要往外走,朝云跟着往后一退,大声说道:“大少爷,朝云得罪了。”说完右手向前平推,逼得陆贽仓惶之中胡乱伸出双手格挡,朝云趁机扣住陆贽右手手腕,用力一拧一带,陆贽一个站立不稳,人就被朝云一个巧劲拉了下去“啪”的一下撞在了海棠石填的如意大圆桌上。他右手被拧到了背后,朝云的左臂重重的压在他的后背,使他完全动弹不得。 “臭□□,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陆贽天旋地转中只感觉胸口狠狠的撞在了不知名的坚硬物体上,一阵痛呼后,才明白当下的处境,想都没想立刻挣扎了起来,“陆相宜,你快让你的狗奴才放开我,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相宜微微一笑,饶有兴致的问道:“我特别想知道,你要如何不放过我呢?” “你——你这个贱人,我□□大爷的,你快放开老子……” 陆相宜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你再污言秽语的,我就让朝云把你嘴给堵上。” “你——” “嗯?” 陆贽不得不把盘旋在嘴边的脏话给压了回去,比狠他从来都比不过陆相宜,倒不是没她狠,而是他没有支持他狠下去的力量。 世界顿时安静了,陆相宜很满意,她从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才慢吞吞的问道:“所以,你是想就这么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是好好的坐着回答我的问题” 陆贽咬牙切齿,表情狰狞,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着,良久才咬着牙说道:“坐着。” 陆相宜微微一笑,冲朝云点了点头,朝云才撇了撇嘴放开了他。 陆贽揉着肩膀回头恨恨的瞪了朝云一眼,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惠香连忙倒了杯茶给他,“少爷,请用。” 陆贽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只是抬头看着陆相宜,说道:“你要问什么快点问!” 陆相宜点了点头,她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所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还是那几个波斯人的问题,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陆贽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他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贽既然愿意好好说话,陆相宜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解释的说道:“昨天一夜之间那几个唱藏挟技的波斯人和茶坊的老板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消失?为什么消失了?”陆贽双眼圆睁,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就是我现在来找你的原因。”陆相宜又继续问道,“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贽微微皱起了眉头,垂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能怎么认识,不就是常去看他们表演藏挟技认识的。” “据我所知,他们刚到京城不到一个月,你就已经是那里的座上宾了,你是怎么这么快发现那里的?谁带你去的?” “谁带我去的?”陆贽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及认真的想了半天,才说道,“我记得是有一天周琼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跟人闹了别扭,很是不开心。大家都说给他找找乐子,常去的地方又都说没劲,这时不知道谁提起京城来了一伙波斯人表演藏挟技,听说特别有意思,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都很感兴趣的样子就去看看了。” “是谁提议的?” 陆贽垂下头认真的想了半天,可时间太久,记忆也太模糊,想了好半晌也没想起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陆相宜叹了口气,她转而一想,随即又问道:“那你还记得那天有哪些人那?” “就是我们惯常在一起的那些人吧,周琼,梁慕晟,王旭峰,左州,李德阳……嗯,好像还有李晋林一样?”陆贽薅着头发,努力的回忆着。 “好像?” “不,是有他。那天周琼跟人闹得有些不愉快,是他把周琼给劝走的,后来也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了山子茶坊。”陆贽十分肯定的说道,“提议去山子茶坊去看藏挟技的人,有可能也是他,因为我们常在一起玩的几个人如果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肯定会老早就约着一起去,不会是那么突然的临时改变主意跑去。” 陆相宜点了点头,“那后来你怎么去了一次又一次啊?” “他们演的那藏挟技还挺有意思的,反正其他地方也去得有些腻烦了,所以后来大家也就经常约在那里了。”陆贽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说道。 “那你又怎么会跟他们变得那么熟?还请他们去忠顺王府表演?”陆相宜看了他一眼,立刻问道。 “也没很熟啊。”陆贽呷了一口茶,眼神略微有些闪烁,“只是去得多了,有些交情罢了。” 陆相宜看着他,顿了顿,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跟他们接触中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没有。”陆贽原本放松的身体再次便得紧绷起来,一时有些激动的吼了出来,见陆相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又不自在的低下了头,说道,“我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真的一点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反正我没有发现。” 陆相宜不说话了,端起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陆贽有些拿捏不准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还是让他微微有些不安,直到陆相宜放下茶杯,缓缓的站了起来,“那就先这样吧,不过最近你最好老实呆在家里,若出了事你可别指望我会救你。” 陆贽提着心才终于落了下来,心里的火蹭的就冒了上来,“艹,陆相宜你别得意,老子看你能得意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