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长的五根枝干上方各挂着一溜的灯笼。

整株树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等着好戏开演的舞台。

苍耳身后人流也渐渐汇聚过来。

有妖精在她身后议论，“今天唱的这一出儿听说是白蛇传！”

“哟，那可真是好戏！”

她忍不住问，“是猿翼山上那条嫁了人的大蛇吗？”她听老九讲过那条大蛇的故事。

她还记得老九说完这个故事后的悠悠眼神，他过了好一阵儿才吐了口气，说这是跨越种族的爱情…但妖与人的爱情吃亏的总是妖！因为妖精多半爱的义无反顾，但人这样的物种却背负一堆的仁义，责任，道德！

“小小年纪竟还知道这个？”说话的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都是几万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寻常人只道这是个瞎编的故事，没点辈分哪儿知道却有其事呢！

看她身后的狐狸尾巴，估摸着她定和青丘那位关系匪浅！不然哪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故而立马挤吧挤吧，在拥挤的妖群里让出半个身位，讨好一番，“姑娘来这边，这儿位置好，看的真切！”

“果然是个好位置！谢谢谢谢！”赤鱬的头点吧点吧，把这好位置占了去，又往边上挤了挤，拉了苍耳到他身旁！

妖精修了好几万年，认得这穿着黄袍，带着帽兜挡着半边脸的鱼头怪正是九爷的好兄弟，赤鱬！立马点头哈腰，又往边上挤出好大一个身位，好让这两位站的更宽敞些！

苍耳第一回看戏，东张西望中就看两边树枝上各来了一溜蛙精，虫精，鸟精。

精怪们振翅，鼓腮，组了一支乐队。

一溜文场，吹拉弹唱。

一溜武场，敲锣打鼓。

倒是文武俱全，有模有样！

鼓锣声中，一青一白两条蛇精，扭捏着万千姿态上场了。

邪魅的眼往台下一抛，身段那么一摆，引来阵阵叫好！台下的看客抓了一把把的彩贝往台上抛，也有人抛出一个个硕大的珠子，引得一阵交头接耳！

台上的不看那些散贝，眼珠滴溜一转将那闪烁的大珠子看见眼里，演的更是卖力。

水袖拿捏在手里，细碎的步子碾转……水袖高高的抛出去，轻悠悠漫挑挑的拉上来一个相貌堂堂的美书生…

书生音色清朗，开口一声娘子～直冲苍耳的天灵盖…却看赤鱬大叔听的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

苍耳却看这书生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哪有大丈夫气概！

男子在台上踱步，一走一顿思量他身边娘子难道是个妖？！台下看客跟着他的脚步紧张的咽口水，苍耳却觉得他走路款款，也透着蛇的魅气，看来这书生也是蛇妖扮的相，可惜了，生得面目俊朗，却无半点硬朗气质！苍耳啧啧直摇头，心里倒冒出老九来，老九的狐狸眼比他更魅，举手投足间却比他有男子气概！只是不知老九化了人身是个什么模样？！

一曲好戏散了场，两人顺着人流走动，赤鱬嘴里念叨着，“美则美矣~还是缺了那么点儿韵味啊~”。

苍耳挤在人流中，暗自感叹原来鹊山竟有那么多的妖怪！平日子里怎么鬼影子也见不着几个？

路上有人招揽生意，把一张荷叶凑到人面前，她正好奇，眼前也凑了一张！

荷叶上墨色精巧，画着一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脸蛋。

“小姑娘，化的人身不错啊！有没有兴趣报个学堂，修习一下面目表情和姿态管理？能化人身只是第一步，你到人间历练，最关键的是不能被人看出端倪来！”

说话的小妖化的人身果然精致。他伸出手往边上一指，“你看那位！那是个三眼妖怪，化了人身，只有两个眼睛，他都不晓得这两个眼睛怎么使！”

苍耳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果然见那妖怪一只眼睛往东看，一只眼睛往西看；过了会儿，一只眼睛往上看，另一只眼直勾勾的看向她这边！

“你再看那位！“小妖又指往另一边，“那个妖怪六足三翅，你看他走路摆手的样子……到了人间，不被修仙的契约了，就是被修道的收了，打散精元炼成丹药，啧啧，这千年万年的修行岂不可惜？！”

苍耳看那妖怪举手投足间果然不太和谐，同手同脚的！

之前倒是没留意，只看大家都化了人身，听了这番话，再细看，这一个个妖怪们，虽都化了人身，却浑然没有半点人的样子。

蛇妖化的人，软趴趴的扭来扭去。

蛙精变的人，两只眼睛直定定的。

赤鱬大叔也是，修成的人面，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你呢，面部管理倒是不用，不过人间修行规范课还是要好好修一修！这人间的规矩和我们不一样，可大了去了！”

妖怪滔滔不绝，说个不休，赤鱬大叔盯着荷叶看个不休，慢吞吞得反应过来，“这，不是老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