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许久，天将黑时，才到了崖底。

这回在崖底等着她的，倒是木招摇了。

看他背对着她，坐在溪边的圆石上，无力地低着头，好不可怜的模样。

待苍耳慢慢挪过去，才看清他正一心一意摩挲着招摇令，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

这令牌老九养了许久。

小时候看不过是块锈迹斑斑的破牌子。老九不经常拿出来把玩，她就也偶尔见过那么几回。问起时，他老是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后来才知道是木招摇送他的招摇令。

破牌子近日来却被老九养得油光水滑，光鲜亮丽。

苍耳却好生心疼。也不知这牌子有什么用，天天要吸老九的血。

木招摇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才回神，看来人是小枕头，正举步维艰地走向他。

立马迎了上去。

看到木招摇跑过来，不知怎得，苍耳只觉得脚上的石头似乎更沉重了，愈发迈不开脚步。

木招摇扶住她颤颤巍巍的小身板，蹲下身，心疼地为她解开绑带，嘴里絮絮叨叨：“老狐狸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没轻重，你自己没脑子么！！一个女孩子，怎能这么练法！！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就任由他瞎练！！坏了身子，怎么办？”

“没事，老九有轻重。你看，我这不练得好好地么！！要不是他逼我一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能这么走下来。”苍耳心里好不得意。虽累了那么一天，心里却是畅快。

“再说了，练功这回事，岂能分男女？”老九自小可没教她什么男男女女的分别。只有强弱之分。她天资不足，就连精元都不是自己生成的，要想在天地之间，有一席立足之地，也唯有苦练，勤练。再说了，还有那不知何时会霹来的天雷日日追在她屁股后头，一不小心，小命就不保了。

这天底下，谁都能偷懒，就她不能。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这天底下的事情，怎么就不分男女了？？”木招摇嗔怪道。“你休听老九胡说。天地生万物，历来就是男女有别，不止男女有别，更有雄雌之分，各司其职。你就看我招摇这遍山的桂树 ，都是有公有母。就你腿上绑着的石头，也有雄雌之分。怎会没有分别！”

苍耳略有所悟。“既然男女有别，各司其职。那男的当做什么？女的当做什么？”

“如若生男为高山顶天立地，则生女为流水滋养天地。”

“那就不能生女顶天立地？”

木招摇语噎，“那倒也不是不可，自古以来，顶天立地的女子倒也不少。”

苍耳低头想了片刻，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以我的资质，怕是顶不了天地的。但老九说过，若我自强，能立起自己的一方天地，护自己周全就行！”

木招摇追问她：“你这么想立起自己的一方天地，可是怕那天雷？”

苍耳笑得坦然，“刚开始的确是的。我可不想再受一回小时候的苦。那种疼法，我是当真受不了。现在，我早已习惯凡事都靠自己。”

木招摇心疼她的倔强：“有我在，必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楚。男儿刚强，女儿柔弱，你就算偷些懒，也是理所应当。天塌下来又如何，我木招摇定能护你周全。”

苍耳望进木招摇眼底的一腔温柔，问他：“木招摇，是你厉害，还是老九厉害？”

木招摇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他，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打不过那老狐狸？我只是看他好强，让着他而已。”

苍耳听他信誓旦旦，反倒不信。

她可是亲眼见过他们打架的，虽没当下分出胜负，但论起狠厉来，还是老九更胜一筹。木招摇打架，好像总留着些余地，豁不出去。

“老九说过，他会以命护我。但就算是他,都无法保我无虞。我早就想过了，老九都无法保证的事情，这天地间，想来也没什么人能做到了。”

“他竟是这样告诉你的？？倒是心狠。”

“这不是心狠。只是实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