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呼喊声,说什么:儿回来,儿回来。定是山里的人家,我们循声过去问个路。”在山里兜兜转转大半夜,没寻见个出路。
这山也真是奇怪,又没起雾,山野植物虽茂密,但也不至于因此而迷路。
丁令威有些兴奋,他抢跑几步,一把拉住苍耳,急切地问:“你可听清了,叫的是儿回来?”
“嗯,不会错。喊声可凄厉了,估计是娃娃走丢了。”山里兽物多,苍耳也曾见过它们叼着死透了的孩童啃食。“你听,又说什么:娘家炒麻谁知来。”
“你等等,莫着急行事。等我翻翻。”苍耳看他喜形于色的翻找,终于从袖兜里摸出了那本脏脏的黄本子。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拾拣回来的。这么脏的本子,他竟当成宝贝。不知里面到底写些什么。此刻,她竟突然有些懊悔:木招摇追着她认字时,她不该跑那么快。
识文还是有用的。
“果真!”
“什么?”
“你看这里,我记着呢:山中有鸟,其鸣似人语,唤作儿回来。想不到,竟和传闻中一样。”丁令威将破旧的小本子收回袖内,一副了然状。
“竟是鸟??说人话的鸟,那不也是精兽?想不到道长这本子上竟有百宝乾坤,什么都知道!”没想到,这丁令威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既是鸟精,那就更好问路了。要是不肯回答,顺手打上一顿就行。
“说是成精,也不算。传闻中那鸟原来也是个人。”
“人??人怎么变鸟??”苍耳惊呼。只听过鸟兽化人,怎么还有人变鸟?
丁令威眉眼藏着笑意,难掩的得意之色。实在是之前没忍住,竟当着这半大妖娘哭泣,丢尽了脸面,也难怪她不加以好脸色待他。现在看她这仰慕的神色,终于寻回了一丢丢的尊严。
“妖娘有所不知,寻常人自是变不成鸟兽。但若在死时抱有执念,其精魂便有可能化为具形而成精怪。”他随口解释。原本不想细说,但目及苍耳炯炯有神的双目,又是满脸兴味盎然,翘首以盼,顿时来了兴致:“传闻,有一继母因偏爱自己的儿子,分家时,便分给自己的亲儿子以生麻子,又给继子以熟麻子。并与其二人约定:谁能种出麻来谁就能归家继承家业。而另一个就必须离开,自立门户。”
苍耳意犹未尽地听他讲起故事,听得懂一些,又听不懂一些,便追问他:“母亲就是母亲,何为继母?”
“继母不是那继子的亲生母亲,并非她肚子里所出。”
“那是她捡来的??”岂非跟她一样??
丁令威见她竟完全不通人事,三言两语也解说不清,含糊着称是。苍耳急切地追问:“那后来呢?”
“哪知那亲生的小儿子喜吃熟麻子,便自作主张,与大哥交换了种子。结果自是种不出麻来,始终回不了家。这个母亲思念亲儿,到死都在叫,儿回来,儿回来。”丁令威摇头晃脑地三呼:“惨哉,惨哉,惨哉。”
苍耳皱了眉头,“没了??这就没了??”
“啊!传闻就这样。”丁令威两手一摊。
“小儿子天高地阔地自立门户,不是挺好么!这么点事,怎么就执念了??人可真是奇怪。”她嘟嘟囔囔,看来她对人事知晓的真是太少了。“就算成了精怪,也是只蠢鸟,不能去找她问路。”
“妖娘,我看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出不了这林子。”
“为何?”
“怕是夜游神巡夜,鬼打墙呢。”
“倒是没想到,你懂得真不少,这些都在你的小本子上记着??”
丁令威捋捋胡须,抑制不住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