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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夜间时分,言行月正要睡去,忽听门外传来阵阵夹杂着哭喊的杂乱之音。    “阿月,睡了吗?”言静庭敲门问道。    言行月披衣坐起:“没有呢,发生了什么事?”    言静庭语气略带焦急:“黄姨家的梅枝儿走丢了,村里村外找遍了也没有寻到。”    言行月一惊,伋鞋下床,推门问道:“梅枝儿?可是圆圆脸,头发有些发黄,抓揪上缠着元宝样珠花的小女孩?”    言静庭点头:“对就是她。你好好呆在家里,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娘真坏,爹也不帮我!哼,饿死也比疼死强!对了,爹说过西山猎物多,我可以去西山打猎养活自己……】    言行月脑海中陡然回荡起这句话。午时她将女孩扶起后听到了她的想法,原本以为是小姑娘赌气的稚拙念头,过一阵便好,哪知竟真的失踪了。    夜风夹杂着湿气袭来,言行月周身发冷,咬牙道:“哥,或许我能找到梅枝儿。”    言静庭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妹妹坚定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回房拿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这是我赶考那年母亲给我做的,所幸这么多年保留的很好。夜间冷,你别冻着。”    话毕,他撑着拐杖向前跳去,言行月连忙跟上。见他拉开大门,寻到正嚎哭的黄姨,温声道:“家妹或许能找到梅枝儿。”    黄姨惊喜道:“真的?”    言行月行至跟前:“我曾看到她在西山附近游晃,十之八九是进山去了。”    黄姨一屁.股跌坐在地:“糟了、糟了……”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青岩村东、西、南三面环山。东山陡峭,多产药材;南山树林幽密,然而占地较小地势平坦,村中男女幽会多选于此;西山地域广阔无尽,树木参天,野兽横行,村中只有打猎的汉子才敢结伴前去。这么一个小姑娘冒失地闯进西山,不出意外都难。    赵家村中人缘不错,此次爱女失踪,前来相助的村民不少,周围聚了二十多人。贺律也在其中,见状凑到言行月身侧:“阿月妹妹,你可认准了是梅枝儿?夜入西山不是闹着玩得。”    言行月点头:“我确定。”    黄姨如遭鼓雷,站也站不稳,扑上前来捶打言行月:“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言静庭将妹妹挡在身后,任由着妇人发泄怨怒。    “还想找回你女儿吗。”言行月声音一冷,整副身子罩进墨色斗蓬里,只露出半张莹白的脸,“多在这儿耽搁一秒,梅枝儿就多一份危险。黄姨,你可想好了。”    众人只觉此番幽凉轻慢的语调有种奇异力量,令人下意识地附和顺从。黄姨动作一顿,抹了把泪:“对……对!梅枝儿还在等我呢!”    言静庭道:“事不宜迟,女子幼童都快回家吧。同行的汉子都带上趁手的武器。”    梅枝儿她爹——赵家汉子第一个冲回家中,剩下的血性汉子也急忙去拿武器。有婆娘阻拦不让去的,当下便遭到一顿数落。    “哥,你也回去吧。”言行月柔声道。    言静庭站着不动:“你是个女孩子,遇到危险不要往前冲,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言行月弯唇笑了笑:“放心。”    贺律一听要夜入西山,心里便打了退堂鼓。却见朦胧月色下,对面的少女从容无畏,樱红的花瓣唇微微勾起,竟是难以言明的勾魂夺魄。当下心中一荡,豪气丛生,直直转了身子回家寻弓箭。    待聚了七八个汉子时,言行月便不再等了,当前引路:“走吧。”    敢去的都是村中打猎好手,饶是有些许武器傍身,心中也难免有几分忐忑不安。谁知这言家丫头平日古怪沉闷,真遇险况时却迎难而上,瞧不出半丝退却,不禁暗暗称赞。    黄姨忧心女儿,自然也是要去的。待冷静下来,看到前方踽踽独行的少女身影,心中既愧疚又感激。上前几步扯住言行月的手臂:“言丫头,在前面走太危险,你一个姑娘还是到中间去吧。”    言行月轻轻笑了:“没关系。我走在最前方才好寻人。”    说话间已到了西山入口,言行月让众人在原地等待,蹲下身在入口处四处摸索。众人原以为她在找脚印,可仔细望去,少女却在摸索石子和沙土。正莫名之际,言行月已起身:“梅枝儿确实进山了。”    众人虽不知她如何判断的,但不自觉地就信服了。当下心中一凛,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言行月依旧走在前面。天空乌云罩月,星光隐匿,一入山林湿气更甚。言行月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手指不时拂过树干枝叶,偶尔停顿,但很快就能决定下一步的方向。夜色昏暗得几乎难以视物,还好大家有所准备,带了五六只火把。耳畔是野兽此起彼伏的嚎叫,众人小腿肚打颤,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阿月妹妹。”贺律壮着胆子追上前,“你、你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言行月淡淡道:“不必……”她话音未落,脸色蓦地一变,素手后扬作出止步的手势,沉声道:“找到了。”    黄姨一喜,尚未出声就被少女截断:“前方有狼群,做好准备吧。”    贺律下意识退了半步,颤声道:“我怎么、怎么没看见。”    言行月抬手,拨开前方茂密柔软的枝桠,不远处赫然是十几双绿油油的兽瞳!    狼群早已发现众人行迹,三两只狼留在树下,剩余的八.九只或伏或蹲,尖利的白牙外龇,发出呜呜隆隆的示威之声。    黄姨忍不住尖叫:“梅枝儿——!”    灰狼蹲留的树上趴了一女童,闻声立刻发出哭喊:“娘!我怕——!”    赵家汉子咬牙道:“梅枝儿别怕,爹爹马上带你回家!”言罢大喝一声,拔出竹箭就射死了一头!    群狼大惊,以四面包抄之势迅速逼近。    贺律拉着言行月,急急退回大汉中间。来者不愧皆是打猎好手,惊慌之后迅速镇定下来,或引弓或挥刀,与那群狼搏斗起来!    带来的火把此时都交到黄姨、言行月和贺律三人手中。火焰毕剥,映亮了这一方血染的密林。最先冲上来的一两只狼被砍地血肉模糊,待后方成员跟上时才与猎人们胶着在一起,四周不时响起人类的闷哼与野狼的嚎叫。    贺律脸色刷白:“怎么办……”    “凉拌。”言行月前世参加过皇家围猎,甚至其中几次都凶险至极,面对眼前的场面虽说惊惶,但不至于乱了阵脚。当下挥舞着手中火把,见缝插针地助大汉一臂之力。    贺律稳了稳心神,学着言行月一般上前帮忙。开始几次险些燎到村民的头发,引来人家大骂,最终在被踹飞之前找到窍门。    黄姨一边高声安慰女儿,一边举着火把照明。    战况渐入佳境,众人心神大稳。    “滴答——”    “滴答滴答——!”    贺律望了望夜空:“糟糕!下雨了!”    酝酿了一晚的夜雨终是落下了,几息之间便形成倾盆之势,密集的雨声响彻整座山林,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浇成落汤鸡。    “火把要熄灭了!”黄姨急道。    众人大惊失色,失去了火把的他们根本找不到出山的路!当下加快动作,奋力厮斗。    “你们看……树下的两只狼要做什么……”贺律喃喃道。    黄姨一望,脸色剧变:“梅枝儿!”    狼素狡猾,那独眼头狼打定主意将女童吃掉。由一只狼半立了身体,前肢攀在树干上,头狼后退几步,竟然打算踩着同伴的脊背跃上树枝,将梅枝儿叼下来!    梅枝儿力气小,匆忙上树已是超常发挥,所处的位置根本不高。那头狼十有八.九会成功。    赵家汉子一声大喝,劈死一头野狼,发疯一般冲上前去。    来不及的!众人心道。    电光石火之际,言行月将火把一扔,刷地扯下贺律的弓箭,搭箭引弦,弓如满月,嗖地射出!    头狼扑跳而上,身子跃到半空,倏地一曲,呜咽一声重重摔了下来,后腿抽搐几下,不动了。剩下了几只野狼瞬间丧失斗志,连忙夹着尾巴逃走。    赵家汉子将女儿抱下来,俯身一瞧,发现一柄竹箭竟是从头狼眼眶射入,斜斜地插.进脑子!黄姨连哭带笑地扑过去,众人也纷纷上前安抚。    只有贺律和言行月站着不动。言行月是不愿往人堆里挤,贺律却是傻了。    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方才的画面……    少女立身于群狼环伺的密林,浸湿的鬓发粘在莹白的颊侧,山林风雨袭身,墨色斗篷迎风微鼓。弓箭本平凡至极,但由她握在手里,倏然间也有了凛然飒沓之气,再深浓绝望的黑夜也能给他射出个曙光来!    贺律心跳加速,双手轻颤,久久不能语。    “哎,走了!”一名汉子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趁着火把未熄,抓紧赶回家吧!”    另一汉子也笑:“还没缓过神?你小子头回见到狼,想是吓傻了吧。快跟上,大家伙儿都要走远了!”    贺律木木然跟上二人,下意识往前方寻去。    少女纤细的身影被众人遮挡,只剩翻飞的袍角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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