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英枕在白芷的腿上,与她细细诉说着那些过往。
这些事,除了他的父皇母后,以及一些绕不开的人,谁也不知道。
孟瑛也是第一次与人谈起,这让他有一点不安,还有一点释怀。
白芷心疼他,替他说了几句话,“你父皇好残忍,从小就将那么重的担子加在你身上,你也只是个孩子啊!”
孟瑛轻声一笑,“以前我也觉得他有些残忍,可现在想来,对我,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对瑾儿,那也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底,我生来就是皇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一时不乐的情绪,就能置人于死地。我很感谢父皇,早早的就教会了我,什么叫帝王。”
孟瑛将脸置于白芷掌心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我儿时十分调皮,爱骑马疯玩,每次我疯完回去,那衣衫要么留下污渍,要么残破不堪。不管是多小的一个补丁,那些衣衫都会被丢掉。”
“本来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直到我又来到莲山寺,看到了瑾儿在学着缝补自己的衣衫。瑾儿学东西,本就比别人慢上许多,更别说女工这样的精细活儿,我看着她的手被针扎出一个个血洞,心想可以随意她千百件衣衫,但是住持拒绝了。”
“他说,一时的赏赐并不能帮助瑾儿一世,瑾儿比不得我,她得学会像一个百姓一样生存。我问他百姓是怎么生存的,他带我采桑叶,养蚕。但那是个漫长的过程,还没等到蚕吐丝,我就必须得回宫。等到第二年我再来,住持又教我如何煮茧,缫丝,织造……”
“我在瑾儿的陪伴下,得到巴掌那么大的绸布,整整用了五年时。这绸布还未经染色,也没有任何纹样,我真不敢想,要制成我穿的那么一套衣服,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而像瑾儿这样的百姓,辛苦织布一年,能卖到的钱,甚至抵不了我一块丝绢。”
“也多亏有了瑾儿,这个在民间生活的姐姐,我渐渐开始理解,国之本质,帝王之责。书中的治国之道,也开始在我脑中显形,如何让土地不被占有,让他们可以种上桑麻粮食,如何遏制豪强的兼并,让那些百姓有赖以生存的土地……”
孟瑛的吐露,让白芷动容,她是见过那些人的手段的,总是绑人孩子,拆散家庭,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好像没有人在乎过百姓的死活,百姓之于他们是耕种机器,是没有温度的符号。
但是孟瑛他记得!
白芷感慨万分,华丽的辞藻已经不足以形容孟瑛在她眼里的光辉,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朴素的夸奖,“你真好。”
孟瑛闻言,攥紧了白芷的裙子,剧烈的痛意漫过心口,让他呼吸变得沉重,他深知,他担不起这句夸奖。只能缓缓道一句,“不,飒兰不好。”
白芷不解的望向他。
“我说的都是理想,但事实是,我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瑾儿都为我而死!”
白芷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发问,“瑾儿是如何死的?”
孟瑛回忆了一番,彻骨的寒意席卷他的全身,他不自觉往白芷怀里缩了缩,然后对白芷吐露了他那不愿揭露的往事。
那年他十三岁,一篇谈土地与农作物的文章,让他与所有皇子,甚至是高官大臣之间,拉出了远远一段距离。
这让所有世家门阀人变得警惕,所有大臣都在催着景德帝立后,景德帝很坚持,他只想立梅映雪为后,立孟瑛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