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不清楚她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度过接下来的谈话的,她面上的痛苦,在孟瑛安排的这场戏里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更衬出了几分真实,仿佛她真是那个抓住丈夫在外拈花惹草的女人。
直到结束,孟瑛牵着她离开那地方,她也依旧闷闷不乐。
孟瑛是最清楚她心中痛苦的,可今日的他,没有急于安慰,因为他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
白芷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要了一匹快马,她就想吹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孟瑛也乘上一匹马,只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马儿不知道行走了多远,已经渐渐远离了孟瑛的人马,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二人,和哒哒哒的马蹄声。
行至一处山脚下,有淙淙的溪水声传来,白芷下了马,想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
孟瑛也跟着下了马,将马拴在了树桩上,跟着她去了溪边。
白芷忽的转身朝孟瑛走去,直直走到孟瑛面前,眼神锐利,颇有一种压迫感,她开口道,“王爷,齐佩兰知道她哥哥已经死了吗?”
孟瑛一愣,随即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目光,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二字,“不知。”
对于这个答案,白芷并不意外,她继续沉声道,“那我可以告诉她吗?”
孟瑛心里一揪,他躲避了白芷的目光,顿了顿,再次艰难地开口,“不可。”
这个答案,白芷也不意外,若是齐佩兰知道自己的哥哥已死,那这个计划还能不能进行下去,就是个问题。
白芷沉默一瞬,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嗯,王爷有王爷的打算。”
她继续走到溪边,冬日的溪水只有细细一条,周边都是湿湿的泥土,一脚下去,鞋子就能陷下去一半,白芷走得小心翼翼,她踩到两个微微晃动的鹅卵石,蹲下去,掬起一捧捧凉水浇在脸上。
冰寒刺骨的冬日溪水,瞬间让白芷清醒了不少。
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时代已经烂透了,这不是一个能让每个个体都能去追逐自我的世界。这里的百姓连活着都难,那她上辈子的那些追求,在这个时代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既然没有能力去改变这种现状,就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判孟瑛的所作所为,毕竟他可能是这个时代难得的一线生机。
他是对的,他是对的,他是对的……
白芷不断在脑中重复着这句话,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在这河边蹲了许久,此时的她,双手已经被溪水冻得通红。
孟瑛在一旁难受得紧,如果白芷能开口狠狠骂他几句,他或许还能好受些,这样的沉默不语,反而让他心如刀绞。
最终孟瑛还是担心她受凉,开口提醒她,“芷儿,会着凉的……”
孟瑛温和的声音将白芷的神智拉回,她看着水中的倒影,勉强摆出个笑脸,她应了一声,“哦……好……”
她撑着腿站起身来,却因为蹲的太久,双腿麻痹,眼前一黑,晃晃悠悠地踩翻了脚下的鹅卵石,嘣的一声,整个人就跌到了小溪之中。
刺骨的寒冷浸湿了白芷的背部,冷得白芷惊呼出声。
孟瑛嘴里的小心还未喊出口,人就躺在了水中,他忙冲进泥泞的湿地里把她扶了起来,想着月事还没走,心里着急又慌乱,七手八脚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先把湿衣换下,穿我的,可别着凉了!”
白芷这才从惊慌中回神,她看了看这青天白日的,又没一处遮挡,有些犹豫,“王爷还是先穿着吧,我一会儿去马车上换。”
孟瑛神色担忧急了,他变得严肃起来,“我给你挡着,这离马车有一段距离,会着凉的……”
二人犹豫地对峙着,正巧老伯挑着柴从路边经过,他瞧见白芷满背的泥土,好心道,“哎哟,姑娘,落水里了?这大冷天的,我家就在旁边,要不去我家换一身干衣服,可别着凉了!”
白芷正想着拒绝,马车也不算很远,忍一会儿就能到了。
“那便劳烦老伯了!”孟瑛先开口道。
湿湿的衣服黏在白芷的背上,越发刺骨,老伯家虽然不远,但等白芷走到他家时,她的牙关已经开始打颤了。
孟瑛搂紧了她,揉搓着她的手臂,试图给她一些温暖。
老伯约莫已至花甲之年,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牙齿都掉了一半。他走到自家的小院门前,在手心哈了两口气,然后哆哆嗦嗦地开了锁,“我这地方啊,寒酸,贵人们莫要嫌弃!”
孟瑛客气地道,“老伯说笑了。”
老伯让他们进房间换衣裳,热情地道,“这屋里有我家老婆子的旧衣服,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用,我都打算丢了,你们尽管穿!”
白芷朝老伯感谢一番后,便进了房间,按照老伯的指示在堆叠的杂物中翻找棉衣。屋内光线昏暗,还积了厚厚的灰,看起来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老伯见孟瑛衣着华贵,却是个光头,好奇的问道,“贵人是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