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诺德第二府邸三楼,阿兰的卧房之内,阿兰正身心放松地侧卧在自己的床上。他的左手在被单下搂着嘉柏莉,两人都呼吸均匀,第一次一同沉入梦乡。 渐渐的,一个类似布谷鸟叫声的声音在窗外的夜色中时长时短地响起,一声声、一下下。 阿兰的潜意识似乎在梦境中辨认出了这种声音,他皱了皱眉,极为勉强地睁开了双眼,眼前,是嘉柏莉光//裸又诱人的后背。 “该死的!” 阿兰在心底默默咒骂了一句,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悄悄起身,走到床下捡起胡乱丢在地上的衣物,自己一件件穿好,并在确认了嘉柏莉并未醒来之后,替她掖好了被角,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房。 被从与爱人的甜梦中惊醒,年轻的公爵大人一脸怨气的同时,还难掩脸上的困倦之色。 他悄无声息地独自走向三楼朝北的尽头,打开了那里关上的一扇小门。 小门的背后是一段楼梯,阿兰走了上去,那上面是一处阁楼。 阁楼内,一个面容被掩盖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男子正等候在那里,见到阿兰上来,他赶忙迎了过来,躬身问候: “公爵大人。” 阿兰咬着牙将一个哈欠克制了下去,朝他摇了摇手,不怎么耐烦地道: “行了,这么晚突然紧急联络,发生了什么事?” 阿兰心下想着,这件事最好足够“紧急”,紧急到足以将他从与嘉柏莉同眠的被窝里生拉硬拽出来…… “深夜打扰您万分抱歉!可是,就在今晚,安德烈失踪了。” 那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脱下了连衣帽,露出了他的脸庞。而他不是别人,正是阿兰手下的暗探之一,安迪。 听了安迪的汇报,阿兰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他只是看了安迪一眼,随后问: “你大半夜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阿兰的口气中,不以为然的意味过于浓烈,这种间接性的怪罪令安迪惊惧交加,他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而最好的辩解,便是向阿兰阐述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安德烈今晚原本应该与我在第五据点碰头,互相交换今天我们盯梢亲王府邸和第一府邸所获得的情况,公爵大人。” 对比于安迪的强调语气,阿兰这边则明显显得意兴阑珊。 “我知道。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万分抱歉,公爵大人!” 面对阿兰的不耐烦,安迪越发慌了神。 “我想说的是,今晚我去了第五据点,却根本没有等到安德烈。他是我的老师,是为您效劳多年的职业密探,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他绝不会不现身的。” 阿兰蹙着眉头点头: “所以呢?你因此断定他失踪了,而你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大半夜的来问我?” “万分抱歉,公爵大人。” 安迪被阿兰数落地只敢连声道歉了。 阿兰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启发性地问: “你觉得他为什么失踪?” “他很可能是落入了帕里斯大人的手中,公爵大人。” 安迪紧张地回答。 “所以,安德烈落入了帕里斯大人手中,这才是你今晚来找我的目的?” “是的!公爵大人。” 安迪这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蠢笨到不行!或者,并不该说他自己蠢笨,而是他被这个事实吓得六神无主了。而当他见到了一脸怨气的阿兰,则升级成了语无伦次。 “回答我两个问题,一,你为什么觉得安德烈的失踪与帕里斯有关?二,‘安德烈落入了帕里斯手里’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惊慌的?” 截至此刻,阿兰已经可以断定,今晚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然而,他的睡意却已经被这不中用的下属完全打消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索性将事情问问清楚吧。 “安德烈是负责留意帕里斯大人的,公爵大人。他之前就说过,帕里斯大人手下的护卫和眼线都很多,稍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危险。” 阿兰歪着脸看着他,用询问的眼神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而安德烈如果真的落入了帕里斯大人手里……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熬不住刑讯,将您调查帕里斯大人的事情,还有已经调查到的内容,吐露给帕里斯大人知晓……” 听到这里,阿兰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也就是说,你认为你的老师一旦被对手抓住,就一定会出卖我?” “小人惶恐,公爵大人。”安迪觉得他怎么说都是错,为难地低下了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万一……” 阿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密探,眼中和嘴角边都再无半点笑意。 安德烈和安迪这两人,是王都之内长期为他办事的两名主要密探。他交付过他们做一些事,并早早地就感受到了他们的办事不利。 他知道这两人都还算忠诚可靠,只是,实力的不足不是能够靠忠诚来弥补的。 可即使如此,他却还是在时断时续地调派他们两任务。这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阿兰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边那张方桌的桌面,双眸中的神色深不见底。 “今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阿兰淡淡道。 “可是……”安迪的双眼中难掩惊讶之色,“我们是否需要营救安德烈?公爵大人。” “你说呢?”阿兰不悦地反问眼前这个什么都来问他的手下,“先按兵不动,看看帕里斯大人那边的反应。万一这件事与他无关呢?” 安迪知道阿兰说的有道理,可他却还是很为安德烈的安危担忧。但是,阿兰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只得欲言又止而已。 “在替安德烈担心吗?”阿兰却仿佛有读心术,“你倒是挺有良心,没有枉费平日里安德烈经常替你挡下我的责难。” “小人惶恐,公爵大人。” 安迪被阿兰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回去吧,安德烈的事我会留心的。若无意外,我定会保他性命无忧。” 阿兰清淡地承诺着,安迪虽然不知道这位心意莫测的公爵大人会怎么做,可他既然这样说出了口,想必是有很大把握的。 想到安德烈的安危有阿兰作保,安迪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他向阿兰躬了躬身,重新戴上了斗篷的帽子,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阁楼的暗影中。 待他走后,阿兰轻轻拿起桌上那支插在墨水瓶中的羽毛笔,将笔尖的一滴墨汁点在了桌上的一杯清水中。阿兰口中轻念咒令,那一缕乌墨在水中变幻出一朵百合花般的形状,并如冰块般冻结了起来。 阿兰将笔插回原处,径自从阁楼的楼梯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