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整个厅中多有几分凝重之感。
坐上首位置的姜程远皱起眉头捻着黑须面露沉思。
位于他右手边的云娘一身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下配同色湘裙钗一对金嵌宝桃枝花鸟掩鬓,映得那张脸越发白皙如乳眼波流转间尽是成熟女子才有的风流韵味。
她扭着帕子不时看向姜程远睫毛之下,是难言的忐忑和紧张。
下头黑漆玫瑰椅中坐着眼眸半阖俊逸如竹的姜玉珏,少年青衫落拓,一身书卷气,真真如匪君子。
立在姜玉珏边上的是不时捶膝的姜明非他面色苍白额头有冷汗显然很是不好。
可他坐不住不断往大门口的方向瞅,似乎急着想见谁一般。
巳时正,姜府管家福伯提着袍摆匆匆小跑进来。
他面带喜色的回禀道:“老爷夫人公子出门了隔壁端王府大门打开了,小的亲眼瞧着五姑娘出来了。”
这话一落,厅中众人除却姜玉珏齐齐站了起来。
姜程远脸上终于带出点滴笑意:“酥酥是一个人回来的?”
福伯摇头:“端王世子抱着五姑娘一并出来的。”
那还未到眼底的笑意倏地一僵,姜程远看向了镇定自若的长子。
姜玉珏抬眸,面无表情的道:“父亲,端王世子性诡莫测,喜怒不定,当做好准备。”
姜程远叹息一声,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云娘惊疑不定,她看了看姜玉珏又看了看姜程远,仿佛不太懂两人话间的意思。
倒是姜明非很是内疚,他咬牙道:“父亲大哥莫担心,世子若是不还回酥酥,我就去求他,跪着求他!”
姜程远冷哼一声,表示不想跟这个孽子讲话。
姜玉珏顿了顿道:“明非,男儿膝下有黄金,况即便是你跪了,端王世子也不见得会放酥酥回来。”
几人正话间,福伯已经领着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华服少年由远及近。
少年还牵着个矮墩墩的小团子,小团子今个一身明妍的嫩粉色百褶如意的小裙子,挽着可人的双丫髻,髻上还缠着米粒大小的串串珍珠,末端坠黄豆大小的金铃铛。
小团子一蹦一跳,那金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非常动听悦耳。
老远见着姜程远,小团子蹦起来挥手,娇娇嗲嗲喊道:“姜爹爹,姜爹爹,酥酥回来啦。”
她挣脱开息扶黎的手,欢快得像圆滚滚的毛球,咕噜噜滚到姜程远面前,仰起头眸子亮晶晶地抱住了姜程远的大腿。
前发齐眉,小脸白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大又圆,直勾勾望着人的时候,乖巧得让人心都化了。
姜程远老脸笑开成了一朵花,他弯腰将小团子抱起来,笑眯眯的说:“咱们家酥酥小美人回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爹爹甚是想念酥酥。”
酥酥咧嘴,露出小白牙,肉肉的小指头按着眼角往下拉,嘴里冒出古怪的声音:“嘿嘿嘿。”
姜程远一愣,这是怎的了?
小姑娘自顾自地“笑”了几声,然后搂着姜程远脖子扭着小屁股,蹭了蹭他脸。
和姜程远亲近了番,小姑娘转头就找姜玉珏,她朝他伸手,软糯糯的要求说:“玉珏大哥哥,快来抱抱酥酥嘛。”
恍如冰河破裂,起先还绷着脸的少年眼底浮起显而易见的笑意。
姜玉珏上前,接过小姑娘:“酥酥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小姑娘歪头,将这几日的事挑记得的咿咿呀呀说来,便是前言不搭后语,她也说的兴致勃勃。
一进门就被遗忘的端王世子,冷着脸撩袍自顾自坐下,他冷哼一声,凤眸生霜,心里头的酸水汩汩往上涌。
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果然转头就把他给忘了,分明起先出门之时还左一个大黎黎,又一个大黎黎喊的亲热,此时见着姜家人,哪里还记得他?
尊荣少年扬起下颌,冷笑道:“最好赶紧抱,抱完了就该同本世子一并回去。”
这话里意思,叫姜程远一惊,他斟酌道:“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息扶黎斜睨过去,一脸讥诮:“听不懂人话?字面上的意思也不懂,还要本世子说第二遍?”
他任是对谁都这样不客气,那唇舌说出的话真真不讨喜。
小姑娘这会才想起息扶黎,她搂着姜玉珏脖子,背对着他,赖着不下来了。
息扶黎更是恼的心肝疼,他就知道小兔崽子狡猾着,吃了点心,睡了他的床榻也能翻脸就不认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端王世子怒了,姜程远三父子权当睁眼瞎没看到,更不理会。
只有云娘,她忐忑不安地绞着手帕,心头一慌就口吻不太好的道:“酥酥,快从你大哥身上下来,莫在世子面前失了礼。”
姜酥酥犹豫了下,她看了眼云娘,非但没听话,反而越发往姜玉珏怀里拱,那闪躲的小模样竟像是有些……害怕?
息扶黎眸光微沉,此时他才忽然想起,在端王府的几日,小姑娘居然一次都没有提及过娘亲。
小姑娘提过奶娘,提过姜程远,提过姜玉珏,甚至还说起过姜明非,但只有生母,她未曾说过支言片语。
就息扶黎知道的,任何哪家的稚童,在小姑娘这个年纪,那都是和自个的娘亲关系亲厚,莫说是分开几日,就是半日不见,也是会哭闹着找人。
少年将这疑虑存在心底,思及今日上门正事,他遂单刀直入道:“姜大人,昨个本世子捉了个人伢子,不巧酥酥刚好认的,还说是那人伢子带她去的黑市。”
听闻这话,姜程远父子三人面色一整。
姜程远道:“此事当真?那人伢子如今身在何处,本官非得将之挫骨扬灰!”
息扶黎勾起薄唇,眸色寡情而冷凉:“本世子闲着无事就审了审,姜大人你猜,本世子审出了什么?”
闻言,姜程远皱起眉头,已然察觉其中端倪。
姜玉珏面容冷凝,寒若冰霜:“还请世子告知。”
谁想,向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少年人往圈椅中一靠,眯着凤眸道:“本世子为何要告诉你?姜玉珏你可真是脸大如盆。”
姜玉珏在书院里出了名的好脾性,也叫息扶黎这张嘴惹的来表情难看。
息扶黎单手撑头,欣赏够了姜玉珏的愤怒,他才慢条斯理从袖子里抖出张画像来。
“人伢子说了个人,本世子让人画了相,这个人本世子今个一定要带走。”少年强势又霸道,完全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姜程远接过画像,同姜玉珏一起展开来看
“怎么可能?”
画像才展开一半,两人竟是齐齐惊呼出声。
“世子,”云娘心有不忍,冲地站出来道,“怙妈是酥酥奶娘,自幼就一直照顾教导她。”
息扶黎眸光扫过去,琥珀深寒,冰冷无机质,宛如琉璃。
云娘娇躯一颤,她咬唇硬着头皮对酥酥道:“酥酥,你快求求世子,求世子开恩,饶了怙妈。”
她也不问到底为何拿下怙妈,只一径要酥酥跟息扶黎求情。
姜程远捏紧手里的画像,欲言又止。
“够了!”姜玉珏腾地起身,脸沿紧绷,眉染薄怒,“你可知这个刁奴做了什么?你竟还有脸让酥酥求人?”
云娘怔忡当场,她粉唇微张,显得茫然而无知。
姜程远叹息一声,将那画像递给云娘:“这是世子从拐子那招出的口供,拐子指认,是怙妈给银子指使,把酥酥带到黑市卖掉。”
听闻这话,云娘难以置信,她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怙妈不会这样做的……”
息扶黎才不会多费唇舌,他冷笑一声,直接下令道:“伏虎,押回去大刑伺候。”
虽然大殷律例禁止私刑,但律法于息扶黎这等皇亲国戚而言,等同儿戏,他只要做的隐晦,让人拿不到话柄,就谁都不能将他怎么样。
故而姜家兴许会有所顾忌,但堂堂端王世子,却能毫不在意。
怙妈面容惨白,起先进门之时那点从容皆化为惊慌失措。
她声音发抖勉强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老奴冤枉,老奴一把屎一把尿将五姑娘拉扯大,五姑娘在老奴心里,就跟自己亲孙女一样,老奴爱护都不及,又岂会加害五姑娘。”
这话振振有词,情深意切,让人动容,便是姜家父子都动摇起来。
确实,酥酥未曾进京入姜家府门之前,怙妈就一直照顾着云娘母子。
怙妈老泪纵横,不断磕头说:“五姑娘五姑娘您说句话呀,老奴平素将姑娘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老奴宁可自个被卖到黑市去,也断断不想五姑娘出那苦头,世子、老爷、大公子明鉴。”
姜程远眉头皱紧,他捏着黑须尖,将信将疑。
息扶黎薄唇勾起,讥诮嘲讽。
他虽然不知上辈子姜家是如何查的真相,但却听王府下仆说起过,姜家曾光天化日地打死过个老妇,为此姜程远还被御史弹劾妄动私刑。
当时姜程远被罚了半年俸禄,此事让朝堂同僚好一阵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