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过后，班上开始进行试卷的讲解，语文老师一上讲台，就大力表扬了苏棠这次在月考中的进步。　　　　她说，“你们大家要学习一下苏棠的诗词积累量，在这次考试中，她用了好多老师都没怎么见过的诗词，如果不是后来找了一下发现确实有这么一句话，我都以为是她自己写的。”　　　　语文老师喜形于色，高兴程度看起来不亚于她亲自考了满分，她是一个很容易产生情绪波动的人，李白曾经听了这个老师的几堂课，课后他抒发感慨，“我们搞文学创作的，就是要这么率性自然啊！”　　　　苏棠一度认为，只要跟文人沾点边，李白就会觉得对方无比的好，就算是缺点也是难得的优点。　　　　传说中的“文人相轻”现象完全没有在他的身上体现，跟她印象里的那个李白一点也不一样。　　　　后来某一天苏棠不小心吐露了她的心里话。　　　　李白不以为然的道：“你说的事情都是一千多年的事，现在朋友就那么几个，如果还抱着那种观念和人相处，想补救也补救不回来。”　　　　苏棠很是好奇，他可是从盛唐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的，“有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李白眯起眼回忆，“我自己都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了，一个稍有点才气的人，自视甚高，看见我时，总是阴阳怪气的说一些话。”　　　　“你不讨厌他？”苏棠听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书上写的让高力士捧靴那样的小心眼。　　　　李白听见这话，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人讨厌。那家伙有什么可值得我惦记的，不到两年，世人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天天在那些人的耳朵里嚷着要记住他，可到头来全忘记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完全消失。”　　　　苏棠哦了一声，心想可你还是记住了，一记就记到现在。　　　　但现在的苏棠和李白并没有那么熟，哪怕他们都开始帮她列书单了，他们总共加起来认识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月。　　　　她上课的时候，班级四人组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墙上认真听课，就像他们也是班里的一份子，如果杜甫出来了，他会找到班上所有带零食的同学以及他们带的零食种类和位置，李白会毫不遮掩的发表自己对老师的看法，如果苏轼和杜甫都在的话，那教室就成了美食现场了。　　　　上至春秋战国，下至现在，他们能讲得头头是道，哪怕他们几乎全部都没有吃过。　　　　这次教室里只有李白在，苏棠才不用在第四节课还得听人讲美食讲得饥肠辘辘。　　　　语文老师心情一好，效率就很高，不到四十分钟便把诗歌什么的讲完了，只剩下阅读题和作文。她看了看挂在同学们身后黑板上的时钟。　　　　“今天就讲到这里，剩下的明天再说，还有十分钟你们自己对对答案，还有什么不理解的来问我。”语文老师放下粉笔，坐在讲台边，把放在投影仪下的答案移了移。自己便拿出成绩表看各人的成绩变化了。　　　　年段给每个班级做了排名，这一次三班的语文成绩是三个实验班里的第一，但还是比不过冲刺班，语文老师视线往下，看到了冲刺班一班的语文平均分，比三班的多了十分左右，这让她开始皱紧眉头，作为一个语文老师，还是一个爱操心的语文老师，她自然想让三班的成绩更好一点。但看着三班其他科目的成绩，语文老师知道，这个愿望暂时没那么快能够实现。　　　　她放下成绩表，头疼般按了按眉心。　　　　还有一年，三班的成绩总会更好的。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而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便忍不住往下看，开始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陈满满、何琢文、黄欣慧等尖子生都在认认真真的研究答案，就算调皮捣蛋如张致远这类的班级好动分子，这个时候也在老老实实的抄答案。　　　　语文老师的脸上表现出满意的神色，三班的学生虽然平时闹腾了点，但关键时候还是非常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她看见讲台下边的第一排的男生抄完答案，放下笔，便对他道：“安民，我看看你的卷子。”　　　　黄安民反射性捞回自己的卷子，讪笑道：“老师，你不都知道我的分数了吗？就不用看吧。”　　　　“都理解了？”　　　　“理解了！”黄安民点头如捣蒜，然后又八卦的凑上去问，“老师，年段排名现在出了吗？”　　　　语文老师讶异道：“出了啊，你们班主任还没有给你们看？”　　　　这话一出，凑过来的人更多了，坐得近一点的陈更伸长了脖子，好奇道：“老师，这次我们班第一名是谁啊？”　　　　“满满。”语文老师把成绩表拿了出来，看了一眼陈满满的各科成绩，“哟，数学和物理满分，年段第三，难怪刚才在办公室都看到你们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　　　　班级里发出一声声惊呼，众人纷纷向陈满满看去，陈满满依旧淡定无比的端坐在座位上做题，这可比苏棠那个语文一百三十分来得有含金量多了。　　　　苏棠从他们口耳相传中知道了陈满满的成绩，据说她是班里唯一打进年段前五的人，而年段前十剩下的九个全被冲刺班的人给包揽了。　　　　“这个小姑娘真是厉害。”李白由衷赞叹。　　　　其实也算正常，能对苏棠成绩赞不绝口的，能想象到他们对于成绩的要求之低。　　　　苏棠对于陈满满这个人，印象一直都很深刻，立阳是所私立学校，旁边还有一所老牌公立中学市一中，师资力量要真的比，还是有些勉强了，每年中考为了避免生源外流，都使出一堆招数留下这些好苗子，陈满满就是那个最后考了市里第一名，面对立阳丰厚奖学金的诱惑，最后仍执意跑到别的学校读书的人。　　　　没留在立阳，也没去隔壁市一中，而是去了省里的一中。　　　　再后来苏棠就不知道她的消息了，似乎是上了国内名牌大学，又似乎是出国留学了。　　　　教室变得喧闹起来，每一次涉及到成绩，大家似乎都有很多话说，李白看到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散发出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与活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刚想和苏棠讲讲他那光辉岁月，一转头，就看到苏棠拿出草稿纸，在纸上勾勾画画，各种涂鸦。　　　　而且还很丑。　　　　李白沉默，“据我所知，你们明年就要中考了。”　　　　苏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他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　　　　“对啊，明年六月份。”　　　　“那你现在在干嘛？”　　　　“画画啊！”苏棠不大懂李白的意思。　　　　“你不是要中考了，他们都在认真学习，而你……”　　　　苏棠觉得这话就有点不适合李白这个人说了。　　　　“你们以前不是要学君子六艺，这个也没有因为科举而不学了啊？”　　　　这怎么一样？　　　　李白差点脱口而出，但是他迅速想到这其中的关键点，这为什么不一样？　　　　他沉默下来低头思索，下巴的胡子被他顺了好几下，很快他发现原因了。他们似乎看习惯了现在的学生为了学习而放弃一些东西，一开始他们不认同，但渐渐地居然也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看到李白呆愣的模样，苏棠试探着，斟酌了一下语气，道：“李……爷爷……”　　　　李白：“……”　　　　从未意识到自己年纪已经很大很大的李白……　　　　“你可以叫我太白先生，也可以叫我青莲居士，谢谢。”李白微笑。　　　　苏棠觉得公共场合叫人青莲居士这个名字还是很考验她的抗羞耻程度。　　　　所以，她选择了前者。　　　　“好的，先生。”　　　　李白满意了，而听了这一句先生，他拿出了作为一个先生该有的派头，语重心长的指点苏棠，“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这中考和高考重要程度不下于我们当初的科举。”他顿了顿，看见苏棠认真聆听，时不时还认同般点头，才继续往下降，“兴趣爱好是一定要坚持下去的，但依你现在的成绩，除非你直升本部，不然在外找不到比立阳更好的学校。”　　　　听到这里，苏棠脑子里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快速的闪现消失，让人抓不住，她只是记住了后面一句话，“去别的学校？”　　　　像陈满满那样？　　　　李白看她一脸迷茫，不禁有些无语，“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出去？”苏棠下意识的道。　　　　她上辈子就是在立阳读的高中，然后进入大学，按部就班，没有任何意外。　　　　李白当初考科举的时候，可能也想过类似的问题，为什么要考？他不能做别的吗？但这个历史太过久远，他也记不住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只知道，科举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选择要走上的路。　　　　而苏棠，似乎从来不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