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庄重华贵、代表着身份地位的品级服饰,坐在宽敞气派的马车里晃,听着外面人山人海跪地高呼的声音,小燕子想的不是乾隆对她这个女儿的重视,也不是身为皇家千金的优越,而是满载心头的叹息和别扭。 瞧,这就是百年前皇权等级的写照,这就是身为贵族的特权和风光。 她出生时清朝已经覆灭,见识过东北的沦陷,后来生活在上海,那是一个走在时代前沿的城市,只是没想到接受了将近20年新式教育、推翻封建糟粕的思想,最后却成了站在高处被人仰望的存在,想到这,不禁又想到过去的人和事,上海,好像都恍如隔世了! 不管小燕子的情绪是高涨还是低落,都要打起精神应付这次祭天仪式,整套流程走下来她已经不记得跪拜了几次,在繁琐的宫装快要压得她头晕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们终于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回到卧房小燕子已经半是残废地瘫在榻上,明月彩霞忙着给她卸钗环、换衣服,直感觉身上去了几十斤重她也终于恢复了精神,看着身边忙忙碌碌的宫人,她有些好奇,虽说这主奴尊卑的社会她是格格这些伺候的人向来恭敬,但毕竟她不是有架子耍威风的人,以前在她和永琪他们说笑时这些大宫女大太监也会接几句话来凑趣,怎么她感觉今日这些人都愈发摒声敛息起来? “小邓子、小杜子、明月、彩霞,你们四个都进来,其他们外面侯着。” “喳。” 四个人被叫道面前规规矩矩站好,小燕子却没说话,只是双目扫视般在四人身上打量。 静默了一会,四个人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齐齐跪在地上,小邓子开口道:“不知奴才们哪里做得不好,惹主子生气,请主子明示,奴才们甘愿受罚。” 话是这样说,四个人心里却不住打鼓,他们初时被分到‘雨萍阁’来伺候这个宫里新来的格格,只听说是皇上极宠爱的女儿,他们就提心吊胆害怕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谁知这位新主子并没有半点骄矜的习气,反而性子随和,对他们也温柔和善,有时五阿哥来做客,主子也是爽朗大方,一来二去,他们也渐渐敢说些凑趣的话。 只是今日…… 四个人内心忐忑不已,小燕子看着他们的样子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有说要罚你们吗?瞧把你们吓的,都起来吧回话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必须如实回答知道吗?” 四个人如蒙大赦,从地上起身“是,绝不敢欺瞒主子。”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今天今天都小心翼翼的,别给我否认,这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明月率先答道:“奴婢们只是尽本分,主子是……” “闭嘴,再不说实话我可真生气了。” 明月见小燕子面色不带一丝笑意,眸色黯沉,心头一紧直接跪地掌了自己的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剩下的三个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小燕子吃了一惊,怎么就打起来了? “好了好了,没说要罚动什么手,你们四个起来给我好好说。” 四个人不敢违抗命令,这次是彩霞期期艾艾地道:“格格明察,奴婢们绝对没有怠慢的意思,今日万岁爷带着您去祭天,这是宫里多少格格阿哥得不到的殊荣,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彩霞犹豫半天,还是小杜子接了口“是主子今日第一次着装朝服,气势逼人,奴才们,奴才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不自觉就小心服侍了,惹了主子生气,还望恕罪。” 原来是这样,小燕子简直哭笑不得,上午祭天时还在感慨她如今的身份,此时正是比上午更深切的感受。 这些日子以来,她平静的面容下也是层层叠叠的不安,她不想做颐气指使的上位者,但也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环境容不得她将每一个人都当做朋友。 初初自己独立一宫,小燕子什么都不懂,她不敢太过接触身边的人,后来便慢慢学着乾隆、令妃还有五阿哥的样子,照猫画虎地去做一个‘格格’。 但她毕竟没有打心眼里认通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也不懂用恩威并施的套路来收服人心,日常的相处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以平等的态度去对待他们,自然也不会苛责他们偶尔散漫的态度和凑趣的话。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是乾隆履行承诺带她出宫散心的祭天,竟然是这宫里太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她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换身衣服还能有了气势,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吗?呵…… 小燕子抬眼望去,下首的四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她暗自叹口气,罢了,本以为这复杂的皇宫人人不简单,现在看来,给她分的这四个人也是单纯的可以,难道令妃给她挑的人就是简单地伺候她起居的吗? 小燕子自己想得清楚,凭她的道行暂时也想不明白太多复杂的问题,那她就遵从自己的本心,谁对她好她也对谁好就好了。 “唉,算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你们四个是我这‘雨萍阁’里带头的,这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妥善安排,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有自己的考虑,当然我的态度也不会随着身份的不同而有什么不同,作为这儿的主人,我不要求你们出门左右逢源,但做好自己的本分,将这儿一切尤其是安全当成自己的责任,我最讨厌偷奸耍滑、见风使舵的人,明白吗?” 最后的一句话,小燕子语气低沉、掷地有声,四个人神情一凛,齐声答道:“奴才/奴婢遵命,请格格放心。” 不管因为这场祭天,整个皇宫对小燕子报以怎样的态度,她的日子还是照样地过,皇后见她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却再没有用什么手段为难她,与令妃还有五阿哥依旧保持着较为紧密的联系,也从他们口中渐渐了解乾隆的一些喜好。 还是那句话,小燕子从来不是‘白眼狼’的性格,作为一国之君的乾隆,带给她的甚至是超越寻常父亲的宠溺,她在宫里所受的礼遇,大多来自他这个皇阿玛的态度,她没有这具身体被抛弃十八年的记忆,只有亲人疼爱的暖心。 作为女儿的小燕子,便也学着真诚待这位父亲,她会在乾隆不忙的时候主动陪他说话,会在一旁默默地铺纸磨墨,会适时地撒娇耍赖让他教她写字,也会亲自下厨为他奉上简单但可口的小菜与白粥。 更重要的是,小燕子怀着一颗坦荡又真诚的心对待这个父亲,她不善谎言,也没有那么多花言巧语,相处中所言都是自己真切的感受,即使是最近才掌握的撒娇技能,也只是对可以信任依赖的长辈的真情流露。 而作为父亲的乾隆,即使儿女这个角色在他生命中并不缺少,但如小燕子这般纯粹的孺慕之思与坦荡真诚的亲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乾隆本就不是感情淡薄之人,又对这个女儿怀有深深的愧疚,小燕子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不会拿曾经的不易来提醒他不负责任,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刚刚建立却又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进入父慈女孝的阶段。 做惯了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皇帝,这样不论身份而只把他当‘阿玛’的相处才是真真暖到了他的心理。 在他的眼里,小燕子那有时不知避讳直言坦率的脾气和显露出来的执拗性格是那么可爱和讨人喜欢,与此相比,皇后常常指出的不温柔和顺不知书达理等等‘小毛病’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反倒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是吃亏的脾气伶牙俐齿的可爱呢。 阴差阳错有了疼爱她的父亲和谈得来的哥哥与朋友,小燕子几乎以为这样平淡却顺心的日子就是她的生活了,可是当她不止一次发现永琪和尔泰面对她欲言又止时,小燕子明白,恐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是和她有关的吧。 小燕子猜到了不是什么好事,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事! “什么?你们说折扇和画卷的主人另有其人,我可能顶替了别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