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般大小的雨点,还没来得及落地。
在半空中就已被阵阵狂风撕得粉碎,变成了无数雨珠,随后又如刀一般的飓风切片,成了一笼笼飘忽不定的雨幕。
“咔呲呲——”
闪电一道接一道!
“轰隆隆——”
闷雷终于不再矜持,而是变的狂暴起来、变成了一道道炸雷!
“轰——啪”!!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闪电如银蛇,照在沟壑之中,白斑耀眼,一切都在扭曲、变形,恍若隔世。
让人感觉眼前,这些曾经熟悉的景物一下子就变得很陌生,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已经跑到用来养猪的土窑躲雨的叶小川。
此时正站在土窑门口,心情复杂的,静静看着这场从未见过的大暴雨。
风,吹在湿漉漉的雨衣上,居然没有一丝丝凉爽的感觉。
反而给人一种很闷热很闷热的黏糊劲,感觉很不爽利。
橡胶雨衣不透气。
里面湿透了的衣衫粘连在身上,经过体温的炙烤蒸发,然后再被雨衣给隔绝在里面。
掺杂着汗渍的水蒸气无处散发,外凉内闷...实在是难受!
在叶小川的身后。
是一孔宽20米,深有9米的巨大土窑...这是5号沟壑之中,共计3孔,用来养猪的土窑之一。
此时土窑洞里。
至少有4、50个来自杜家庄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娘们儿,在那里嘻嘻哈哈忙着脱衣服、烤火。
“叶知青同志,嘻嘻,来嘛,到里面来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烤!”
“就是嘛,叶知青同志别那么皮薄,进来烤烤,站在窑洞门口被风一吹,可别感冒了...”
这些老娘们儿、小媳妇儿...狂野奔放的很!
如果在场没有那种老古董,没有别的男人的话。
那就没有她们不敢说的话!
——或许叶小川在她们眼中,是个人畜无害的俊朗后生、是一位不会采摘野花的脱俗之人?
反正...
似乎这些娘们儿,还真没把叶小川当普通男人看待一般。
只见其中有一個,可能看过话本的小媳妇,居然还冒出来几句‘文化词儿’:
“叶知青同志,快进来烤火啊!我们这些女同志都没说什么,你害的哪门子臊哩?
事急从权...来嘛!咋解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没勇气突破封建枷锁咧...快来快来,我们保证不乱看...咯咯咯!”
这小媳妇儿的话。
立马就引来窑洞的那帮子小姑娘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娘们的一阵嬉笑!
“哈哈——”
“嘻嘻...”
“有甚么...还不都差不多?”
“嘘...说甚呢?人家叶知青是文化人,皮薄。”
“嘁...文化人咋了,衣服一脱风一吹,谁还不一个样?那管谁文化不文化...咋啦?咱庄户人家嫁汉吃饭穿衣,文化人娶妻穿衣吃饭...那还不就一回事儿?”
土窑洞里或大或小的篝火七八堆。
或肥或瘦的白花花身子几十条。
叶小川站在土窑洞口的甬道中,对身后的叽叽喳喳的打闹声、揉捏玩耍声,充耳不闻...
“咔呲呲——”
一道闪电过后...
叶小川分明看见:在副堰围起来的土地上,远处竟然隐约还有几道人影!
尼玛!!
见状,叶小川忍不住暗骂一声:这么吓人的雷暴天气,居然敢还滞留在无遮无拦的空旷地带?
这是哪个憨货?
不要命了?!
“轰——啪啊!!!”
一道炸雷响过。
忽左忽右的密集雨幕里,那几道跌跌撞撞往土窑狼狈逃窜的人影中,有人跌倒、有人干脆跪在地上往这边爬...
“丟...居然有不听撤退命令的憨货?”
气的叶小川一跺脚,将雨衣上的风雨帽往头上一笼!
随后意念稍稍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幻影,‘呼’的一下便消失在茫茫暴雨之中...
等冲至近前,却看不清在泥水中狼狈逃窜的这几人究竟是谁?
只见狂风一阵惊一阵,被风吹散的水汽形成的密集、恐怖。
再加上雨水之中,还夹杂着不少大拇手指头粗的小冰雹。
黄豆般的雨点打得人脸上生疼,长度大小的冰雹,更是砸的人哪敢睁眼?!
顺手扯起地上、在拼命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又几个趔趄连番栽倒进泥水里的那人。
叶小川伸出另一只手。
将正在地上爬行那人拦腰抱起。
就这么手上扯着一个,腋下夹着一个,朝着旁边那三道狼狈不堪人影厉喝一声,“赶紧跟我走!”
风大雨大,双目难睁。
冰雹与被狂风卷起来的枯枝、石头砸在人身上生疼!
逆风而行,举步维艰!
但好在陕北的地土壤,含沙量大,不粘鞋。
以至于在这么大的狂风骤雨之中,只要把下盘好好稳住,倒也能勉力前行...
如果是同样的这种鬼天气里。
要是搁在西南地区、那种粘性极强的红土地上行进的话,普通人,那还真难以逃脱险境了。
等到几个人狼狈不堪的逃到土窑洞门口。
叶小川松开手,把自己拽着的那位放开...原来却是大队长老赵!
而跟在他后面的是两男一女。
其中两个是老赵的小儿子、小儿媳妇。
另一个穿着中山服的年轻后生...不认识。
而那位被自个儿慌乱之中,夹在腋下捎带回来的人?
身子软软绵绵,皮肤滑溜溜...不像是个男子!
低头一看‘卧槽’!
惊得叶小川赶紧松开胳膊窝,“噗通”一声,那女子四肢着地...
“额...”
老赵一边抹着额头上的雨滴,一边满是诧异的...没吭声!
而那位位穿着中山服的年轻后生赶紧上前,将那女子扶起,“华丽,你咋样了?没事吧?”
“没事,松开!”
浑身湿漉漉的年轻女子,自地上狼狈不堪的爬起,伸手将年轻后生的时候打开。
显得非常不耐烦,“走开...”
那后生嘿嘿一笑。
倒也乖乖的躲在一旁,圪蹴在土窑甬道的边缘,不停的抹头顶上的雨水...
老赵虽然浑身湿透,却也不影响他兜里用塑料裹起来的旱烟。
只见他一边哆嗦着手,一边把旱烟在手里搓搓。
“嚓嚓——”
老式汽油打火机的火石,发出阵阵亮光,好不容易把烟点着了。
‘吧嗒’一口。
随后悠悠开口了,“小川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儿媳妇的妹子,和她家新女婿。”
陕北就是这样:称呼谁家的老公,口语则称为女婿。
只听老赵开口道,“这小两口听说咱三十里铺大队,最近挺忙的,所以就主动跑过来,说是看能帮上点甚?”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会主动跑到三十里铺来帮着干活?
天底下哪有那么高的觉悟,那么好心的人?
又不是三十里铺遇到了什么红白喜事。
那样的话,说有热心人专门过来帮忙..那还能说得过去。
可这是跑过来干农活!
谁会闲的发慌....居然勤快到这份上了?
要说,对方不图个啥...谁信?
叶小川笑笑,没吭声。
“是咧。”
那小媳妇儿一边拧衣角的水渍,一边冲叶小川娇笑,“听我姐说这边又是挖养猪的窑洞,又是忙着移栽玉米苗、编织挡子啥的,挺忙。
所以啊,我就跟我姐说,反正我在家里闲着没事,所以就干脆过来,看能不能做点啥的...”
小媳妇儿浑身湿透。
单薄的花衬衣里面,是一件灰白的无袖短衫。
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胸口,两坨骄傲的翘起,晃的人头晕!
明明窑洞里面有一大帮子小媳妇儿,老娘们儿在那里烤火烘衣服。
可老赵小儿媳妇家的妹妹却偏偏不进去!
就那么偏偏要站在叶小川面对面的位置上,当面拧衣服上的水、扯扯衣角啥的...
细细的腰肢,高高凸起的胸脯,白花花的胸口...唉!
随手扯过一块堆在甬道里、准备用来加固土窑洞门户的石头。
叶小川一屁股坐下。
将目光投向水濛濛的雨雾之中发呆,既不看老赵他们。
也不说话...
刚才风雨即将来临之际,叶小川已经大声命令所有人往窑洞里撤。
当时。
绝大部分来自杜家庄的社员们,都是很听话的往回跑。
其中有一些婆姨女子,因为手头上的活还差那么一点点,所以才稍稍有点耽搁。
但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老赵他们这么倔、滞后的这么厉害的。
很明显:这是老赵他们故意而为!
只因为。
按照前阵子叶小川和老赵的约定:为了照顾老赵家那个老实巴交的小儿子。
叶小川已经答应了下来,将位于1号沟壑的那座养猪场,交给老赵的儿子赵雷负责。
而养猪技术。
则由官庄公社的畜牧站畜牧员,与叶小川共同教授给他。
三十里铺大队,今年要大力发展养殖业。
预计生猪存栏总量,是按照500头左右来做计划的。
而为了方便用猪粪浇地,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这些生猪,感染上传染性疾病。
因此。
三十里铺在5条沟壑当中,各自都修建了一处用土窑洞,建造而成的养猪场。
而交给赵雷负责的,则位于2号沟壑。
而且今天全体社员出动、前来沟壑里护苗保苗,按照原定计划,大队长老赵,他也是负责的2号沟壑。
但如今。
这一老四小,全跑到1号沟壑来了?
那其中的用意,恐怕就不言而喻了...
见叶小川装聋作哑,并不接茬。
老赵在他儿媳妇不断地使眼色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了,“小川啊,你说...咱生产队总共新建了5座养猪场,我家赵雷管一处。
剩下的4座养猪场,你是怎么个打算啊?”
?——第484章——?
《心术不正者不用》
既然老赵已经开口问了。
叶小川便顺势回道,“咱三十里铺庄子里,老支书他家大孙子,早就动身去脂米县畜牧局良种养殖场,观摩学习科学养猪去了。”
“到时等他学成归来,如果能通过考核的话,他将会负责其中一座...叔,这您是知道的。”
“嗯,这个我害哈了。”
老赵问,“剩下的呢?”
“剩下的,在全体社员里择优选拔。”
叶小川回道,“包括杜家庄子,我们这次留下来的那100来号社员,也可以参与考核,大家竞争上岗。”
“这...”
老赵沉吟道,“小川啊,这么弄的话,咱三十里步的社员,会不会有意见?”